郝经老了。他的头发稀疏,皮肤枯干,犹如一棵即将死去的老树。
郝仁坐在老师身边,看到老师的眼睛却依然明亮,仿佛剩余的生命力全部聚集在这一双眼睛里。也许是因为生命力过于集中,反倒让郝仁没去注意那些毫无生命力的部分。
“陛下昨日来过。他对我讲,以后他还是要用蒙古的规矩办事。”郝经直接讲述着最核心的部分,言语中的悲痛难以形容。
返回大都的路上有充分的时间进行思考,郝仁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他没去评价忽必烈的行动,而是把这几天始终没办法想明白的事情拿了出来,“老师。当下局面至此,到底是理学没用,还是大元汉化的不够?”
“你这是何意?”郝经有些吃力的问。
“宋国立国已经320年,这320年间遇到北方国家从未获胜。先是给辽国岁币,靖康年间败给金国,前些年又差点被我大元所灭。然而大宋却能坚持到现在,遇到赵嘉仁这样的雄主执政,立刻就威风八面。我大元在成吉思汗之时灭国数十,远征几万里。然而用了理学之后,先是鄂州之战被赵嘉仁打得伤亡过万。临安投降之后,赵嘉仁执政。我大元每战必败。若不是伯颜大帅果断从江南撤到江北,只怕会被赵嘉仁再次隔断长江,在江南的数万精锐全军覆灭。之后丢归德府、丢开封、丢洛阳、黄河战役一败涂地。宋军能在我元军眼皮底下让黄河北归……”
说到这里,郝仁一时说不下去,他解开衣领,仿佛这样就能让胸中郁闷之气得到纾解。二几十年来,大元只要遇到赵嘉仁就讨不到丝毫便宜。当赵嘉仁全面执政之后,大元更是遭遇到从所未有的损失。
“老师,局面至此。我想问,到底是理学没用,还是大元汉化的不够。若是大元能够汉化到宋国那般水准,会不会就能和现在的宋国一争雄长。”
郝经暂时没有回答弟子的问题。昨天忽必烈来的时候说的基本理由与郝仁说的差不多,都是质疑郝经努力推行的这套制度是不是真的管用。与郝仁不同的是,忽必烈大汗根本没有考虑有关大元汉化程度的问题。在忽必烈看来,如果现有的制度不能让忽必烈大汗所向披靡,他就要重新回到蒙古人的旧制度。至少事实证明,那时候的蒙古曾经无敌天下。
世人皆功利实用,帝王尤其如此。郝经其实并不怪忽必烈做出这样的选择。然而他这一生都是希望能够用毕生所学辅佐忽必烈成就伟业,并且借着忽必烈的成功在北方汉地兴起理学。然而到了现在,正如郝仁所讲,这样的目的失败了。
郝仁并没有感受到老师的心情,此时的他只觉得心中仿佛有股火焰在灼烧,让他呼吸都变得艰难。深深的吸了口气,郝仁焦躁的说道:“老师!此时宋国短短数年里面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这说明汉化绝没有错。我只想问问,大元当下的局面只是走了当年宋国衰败之时的道路,这段路必然是不是必然会走。只要熬过去,便可以再次向前。又或是我们走错了路。并没有真的汉化!”
听着弟子激烈的问题,郝经还是没有回答。然而他眼眶湿润,片刻后竟然老泪横流。看着弟子郝仁露出了自责的神色,郝经用尽气力抓住郝仁的手,哽咽着说道:“郝仁。我这些弟子中,只有你一个人是真心汉化。便是到了如今局面,却也只觉得理学或许没用,从不觉得汉化有错。理学是不是没用,我现在已经不敢再评论。我平生所学,其实都是制度。若是制度能执行,自然能因应诸般变化。然而当下的制度与我最初与陛下所讲的全然不是一回事。”
郝仁听了之后连连点头。郝经希望建立的是一个非常有效率的中央集权制度,这个制度在最初推行的时候倒也像模像样,等到这个制度一触及蒙古的传统体制,蒙古体系中的权力者就就开始全力阻挠。到了现在,整个制度剩下的大概就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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