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这教育人的老本行,给朕说一说沧州事吧。虽说张寿你之前已经不时给朕送来相关禀报,但字面上总不如口头上详尽。老师,你也记得在旁边替张寿补充补充。”
尽管刚刚还和皇帝忆往昔儿时岁月,但此时谈及正事,葛雍还是很正经的。接下来,张寿开始事无巨细地讲述到沧州后经历的一件件事,就连和老咸鱼的结识以及往来也细细道来——当然,他见了那些阔别已久的辣椒土豆花生之类的好东西,于是亲下厨这种事就省略了。
至于朱廷芳如何从天而降,打破行宫乱局;如何斩杀许澄;如何把那些富商大户打的打杀的杀,他也不管大舅哥有没有禀报,一体都大致讲了讲。当然,朱廷芳平乱这一茬,他是从朱二和老咸鱼小花生的旁述中大致整理出来的。
当然,他自己的那一个个小计划,在沧州筹谋试验的那一个个小团体,他也都大致介绍了一遍。
至于先后坑了大皇子的张琛和朱二……尽管他不大想说出来刺激了皇帝这个当爹的,但瞥见三皇子和四皇子还被朱莹约束在不远处,不可能听到他们长兄的丢脸情景,因此他略一思忖,还是原原本本地拿出来说了。
皇帝听得很仔细,震怒、羞恼、后悔、自责……林林总总的负面情绪早就在他第一时间得知各种消息的时候都发泄完了,此时一面听一面分析一面总结的,是一个完全理性的天子,或者说,是努力让自己保持最大理性的天子。
当最终一一听完张寿主述,葛雍补充的各方面讯息之后,他就轻轻舒了一口气,随即苦笑道:“朕现在很庆幸,没有把那个逆子放去江南。但朕更后悔的是,因为一时心软,想着他总比二郎要稳重识大体一些,再加上他想要有所作为,朕就相信了他。”
“臣早就说过,皇上对大皇子和二皇子单纯恨铁不成钢,那是没用的。不论当初皇后再如何反对,只要皇上能够强硬地把两个儿子夺过来放到太后身边抚养,也不至于这般模样。”
葛雍说到这里,脸上就露出了极度恼怒的表情:“结果我还因为就教了他们没几天,这老师两个字就算背在头上了,如今和日后都要被人说有失管教是我的错,想想我真是冤!”
皇帝在这个老师面前素来是没多少皇帝的架子,此时唯有心虚地苦笑道:“朕是懒得和皇后吵,甚至懒得见她,只想着她总应该知道儿子才是根本,再加上老师撒手不管他们两兄弟后,她也找了名师,朕怎么都没想到,两个儿子居然会长成这样。”
这种比较犯忌的话题,张寿无意掺和——尽管他对于大皇子和二皇子相当反感,但这种皇族家事,他自然是希望离得远一点。于是,他默默退开两步,悄然来到了南面那亭子中。
这里能够居高临下俯瞰整座宫城,就只见三大殿的琉璃瓦在日头下熠熠生辉,那气势宏伟的宫殿,宫城后头玄武门墙外,那些衣着整齐进进出出的宫人和内侍,都让他不知不觉回忆起了当初于景山上俯瞰故宫的情景。
说实话,前世里参观故宫之后,他其实是大失所望的。因为太和殿前广场上的青砖已经坑坑洼洼,理应华美的宫殿黯淡无光,无数人乱哄哄地围在那狭小的宫殿面前拍照,还有那听上去就又破又小的东六宫西六宫……反正他从灰蒙蒙的故宫后门出来时一肚子不满。
他只觉得这故宫实在是徒有虚名……连徒有其表都算不上。
然而,这一切情绪在他登上景山俯瞰那座故宫之后就没了。那时候夕阳照在那宫殿群上,高耸的红墙别有一番壮丽,金黄的琉璃瓦气派恢宏,一座座宫宇整齐排列,完全看不见内中那无数如同蚂蚁一般的游客。
那一刻,明珠蒙尘的感觉从这座博物院完全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历史的沧桑、厚重、大气。也正是那一刻,他真正理解了一个道理——距离产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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