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太祖梦天帝而作球仪一样,这世上难免也会有更多希望放眼看世界的冒险家。”
“当然,也许并不是那么纯粹的冒险,而是为了名,为了利。老咸鱼的话,我倒觉得他年轻时很可能也是穷到脑袋挂在裤腰上,一心求发财的人,所以大老远跑到海东那片大陆。而一艘船要多少钱,雇船员又要多少钱?凭他现在表现出来的身家,肯定是有人出钱资助。”
皇帝的眼神一下子犀利了起来:“谁资助的?又是谁知道海东大陆会有我大明族人遗存的?此事难道不该查清楚吗?”
话音刚落,他就察觉到,无论太后还是朱莹,全都用相当微妙的目光看着自己,反倒是张寿面色如常。
他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堂堂天子声称要查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未免实在是太可笑。然而,当张寿接下来说出下一番话的时候,他那仅存的镇定就无影无踪。
“数日前阿六见过广东会馆的宋会首,从他那儿把宋举人接了回来,同时也向我转致了宋会首的一个请求。宋会首看到了御厨选拔大赛的商机,说来自海外的食材,并不仅仅是沧州有,他们广东也有,其中不少都是水果,但因为远道送京城,只能和葡萄干似的晒干送来。”
“其中有芒果菠萝之类的水果,但据我所知,其中有些也并不是靠近广东的南洋原产。”
皇帝压根没有去追究张寿所谓的“据我所知”,这到底是从哪知——他如今已经断定张寿另有师承,可张寿出身来历清清白白,到京城之前都没离开过那个小村,那么他只要张寿不隐瞒所学,全心全意做事,那就无所谓了。
至于张寿的老师是谁,他觉得张寿很可能自己都不见得清楚。
而如果天下各处都一直有人扬帆出海,寻找朝廷多年来已经放弃寻找的那些踪迹,他就不能忍了。不但不能忍,他还有一种犹如芒刺在背的感觉。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硬梆梆迸出这十六个字后,皇帝就恶狠狠地说:“你之前让莹莹对朕提出镖船的时候,朕就想过这件事,可后来是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商船游荡四海,朝廷的官船却因为顾虑花销,因为顾虑人手,就这么困顿不动,也怪不得西洋南洋那些小国也敢蠢蠢欲动!”
“想当初太祖皇帝还没有一统天下的时候,就有魄力派出使节登船远行,如今大明一统山河,国富民强,反而倒天天掰手指算钱了?更何况,百年前那个一去数年的使节远行归来,不但弥补了开销,而且还赚了个盆满钵满,哪像太宗皇帝年间那官船,只会赔钱!”
张寿听了皇帝这话,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吐槽。那是因为太宗年间那浩浩荡荡遮天蔽日的官船,十有八九是为了寻找太祖皇帝的下落——就和找建文帝的永乐皇帝一样。而等到了太宗之后那些皇帝,一来内斗都来不及,二来距离太祖失踪已经太久,渐渐就歇了。
当然,朝中日渐抬头的保守派势力——再加上很可能从海贸之中获利巨大的家族和群体,自然而然也会竭力阻止朝廷的官方势力加入到这场暴利的盛宴中。
而皇帝没注意到张寿那脸色变化,说到这就嘿然一笑道:“那些商船要是无利可图,也不至于一次次往外跑,难道官船就不能在扬帆出海的时候顺路赚一票?”
太后早知道皇帝会这么说,此时当着张寿和朱莹的面,无可奈何的她却还不好责备。而更让她啼笑皆非的是,朱莹竟然大声叫好道:“皇上说的是,只要官船出去之后,能够平衡收支,甚至有所盈余,看那些大臣还能说什么!”
“即便不能说劳民伤财,他们还是会指责朝廷派官船出海,那是与民争利。”
张寿悠悠说出了一句话,见朱莹登时哑然,而皇帝则是面色陡然一冷,他就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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