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过南征之役,现在统领广西溪洞蛮兵,以及当地的一部禁军,再有一个指挥的神机营配合,莫说牵制大理军,直接攻下高氏老巢的善阐府,饮马滇池畔,也不是什么让人惊讶的事。
但战争这件事,从来没有说百分百的胜算。兔子急了都能蹬鹰,何况人呢?
多路进军有多路进军的好处,如果挤在一条路上,兵力就会受到运力的限制;但分成几路出发,又会因为距离上的差距,无法设立一个指挥中枢来统括全军;可若是因此而让各路自行其是,齐头并进,却又有可能因为相互争功急进,最后造成当年伐夏之役初期的那一场惨败。
“苏子元在邕州多年,有他主持粮秣事,玉昆你还需要担心?而且李信、李宪都是打老了仗,前车之鉴不会清楚。”章惇笑道:“玉昆你在他们出发前,应当也没有少耳提面命才是。”
稍稍议论了一下西南的战事,章惇、曾孝宽便告辞离开。
送了章惇、曾孝宽出门,韩冈正准备处理一下手中的公事,太后那边又派人来请。
韩冈看了一下堆在桌上的公文,揉了揉额头,然后便应诏入内觐见太后。
抵达内东门小殿的时候,正好看见沈括从殿中出来。
看到韩冈,沈括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才知道行礼。
沈博毅、沈清直,沈括的两个儿子,一个是上舍及第的进士,另一个则是在横渠书院学习多年之后,于上一科考中了进士,位列三甲。现在两人都在外做官,刚中进士的沈清直还是县尉,而沈博毅,已经是乌程知县了。
在韩冈出手相助前,沈括的两个儿子都给他家的悍妇给赶出了家门。沈括发妻的娘家势力太弱,不然也能帮沈博毅、沈清直撑撑腰。可惜,他们没有一个能与张刍一较高下的外家。
现在两个儿子在韩冈的护庇下,先后中了进士,韩冈于沈括的恩德,可谓恩泽两代,他在韩冈面前也越发的谦恭。
见得多了,韩冈一下便发现沈括有些不对劲,神思不属,失魂落魄。
韩冈皱了皱眉,随着廷推一日近过一日,沈括也是越来越紧张,患得患失的表情,甚至连藏也藏不住。但再怎么样,也不能行诸于外,沉稳的二字评语,对宰执来说必不可少。
“存中,出了何事?”韩冈问道。
“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又有些弹章。”
沈括故作轻松的说着,只是笑容难看得很。
“又是那些,都几次了,该习惯了才是。放心,放心。”韩冈笑着安慰了两句。
沈括这两年,虽然在有了晋身两府的前景后,越发得清贞廉洁起来,做事也是鞠躬尽瘁。不论是御史,还是地方上的监司官,想要在他的账簿上找麻烦,都无功而返。但只要是在朝堂上做官,就没有不出错的时候。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南公附和新党,不嫁同产妹这等私人家事,便被旧党御史拿出来敲打——虽然这件事在如今的确挺严重——御史找不到李南公贪赃枉法事,便去刻意翻他家里的老底。沈括比李南公问题更大,一个是过去没节操的事做得太浑了,旧账一次次的被人翻,另外一个,就是治家无方,连家都不齐,还如何治国平天下?
每一次沈括想要晋身两府,都会被一堆弹章砸到头上,这一次,他晋身的希望大增,头上的炮火也更加猛烈。
沈括故而也苦笑得更厉害。韩冈要他放心,但如何能放心。
之前韩冈也劝过,说是‘不招人嫉是庸才,存中你既然得太后看重,自是不免议论。朝廷设御史,也是催人勤谨。章疏中所论过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不必忧虑重重。’但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韩冈也只是劝慰,既然是沈括本人犯下的事,他自己当然要为这些事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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