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眼孔一紧,别过头望向窗外,湖面的烟波如同眼睑上笼罩的水雾,迷迷离离。
李落背对杨柳烟站在窗边,似乎是为了让章府下人看见,又或者是难以面对眼前决然的杨柳烟。
杨柳烟幽幽暗叹,往日里惯了一肩担天下的身影,如今也有了些飘飘摇摇,只不过当断不断,日后的纷扰更加害人。
“这一次家父幸亏有王爷援手,才能侥幸留得一命,这份恩情,柳烟此生不忘。”
“杨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又有圣恩眷顾,自然会逢凶化吉,和我却没有多大关系。”李落没有回身,望着窗外沉声说道。
杨柳烟似未所觉,径自说道:“这次为救家父,王爷舍去的暗子不少,其中又以天子左右的这一招棋最为可惜,只为了救家父一命……”
李落猛然转过身,寒声喝道:“我说了和我没关系,你还想说什么?”
杨柳烟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镇定。
李落只觉得胸中郁气难消,突然看见杨柳烟脸上凄然苍白的神情,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扭在一起,如果不是这样,恐怕说不出这样淡漠清冷的话语来。
李落心中一热,那道用高墙厚土筑起的城墙倏忽间有了一丝裂缝,所有压在心底的情绪悉数迸裂出来。
李落再也按捺不住,身形一闪,在杨柳烟惊诧绝伦的神色中紧紧的抱住了杨柳烟。
杨柳烟低沉的呻吟了一声,李落抱的不算太紧,却很稳,就像是存在了万年一样,而这一次相拥,也似乎足足等候了一万年。
杨柳烟同样无法维持数刻前的清冷决然,泪如雨下,整个身子轻轻颤抖着,仿佛要融化在这个怀抱之中。
泪温热,人却有些发烫,两个人就像是飘在云中,四周没有着力的地方。
就在即将沉溺于这种感觉的一瞬间,杨柳烟咬住衣衫,呢喃低语了一声:“泽柳。”
声音很轻,杨柳烟也不能确信自己到底有没有吐出这两个字来,不过怀中的人身躯却僵硬了起来,没有过多的言语,但能感到一股离愁的黯然和失落。
就在这个时候,杨柳烟再也忍不住心里的伤痛,哪怕是天翻地覆,这一刻只想紧紧的抓住眼前的人。
造化之功往往就在眨眼之间,杨柳烟还不曾揽住李落,李落轻轻一退,放开了怀中的杨柳烟,长袖一挥,映月阁的屋门应手而开,正是李落不敢再与杨柳烟同处一室。
门外没有人,珠儿在远处探了一下头,又忙不倏缩了回去。
“对不起。”
杨柳烟摇了摇头,稳住身子柔声说道:“是我该要谢谢你。”
李落长吸了一口气,拱手一礼道:“告辞了。”说罢就要离去,杨柳烟急忙唤道:“王爷留步。”
李落一顿,轻声问道:“夫人还有别的事?”
杨柳烟玉容一暗,缓缓说道:“还有一事,是为了枢密院。”
“枢密院?”
“枢密院执掌天子耳目,手握重权,家父生性耿直,却不是枢密院参知的最佳人选。
柳烟耳闻王爷曾命人提点家父一二,只可惜家父未必听的进去,长此以往,恐怕王爷救得了家父一次,未必能救家父一世。”
“夫人可是想让杨大人抽身?此事不难,如果杨大人想……”李落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杨柳烟打断。
杨柳烟看着李落,很腼腆,很欣慰,好像还带着一丝邀功一般的雀跃,悠悠说道:“我并不是让家父置身事外,而是家父在明处,我在暗处,我要代我父重掌枢密院。”
李落一惊,讶然望着杨柳烟,杨柳烟轻轻的笑了,低声说道:“我嫁入冢宰府之日起,就一直在等下定决心的这一天,如此看来,就是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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