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最喜欢歌颂这个词的人类,也最擅于向同类举起屠刀,曾经海誓山盟的眷侣,眨眼就会化为黄土白骨。
他有时候会听见她唱歌。一边修剪着花枝,一个人坐在壁龛前,轻声哼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歌谣,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他们有和永恒挂钩的时间,如果她想要专注起来,可以完全沉浸到最单调枯燥的工作里。全神贯注看精巧的剪子一张一合,咔嚓一声,看碧绿的花茎逐一落到和纸上晕开深色的汁液。
清风和光尘一同落入寂静的和室,那个仲春的午后,她昏昏沉沉地在他怀里睡着,纤瘦的蝴蝶骨依着他的胸膛,从背脊到腰窝,每一寸柔软的曲线都拢在他的掌握里,鸦黑的长发散落着,云白的里衣经过一晚染透了两人的气息。
日光映在和室的纸门上,樱花从门隙间飘落进来。
他看着她慢慢转醒,懒洋洋地发了会儿呆,视线落到躺在不远处的花瓣上。
在那一刹那,他便明白她打算做什么。
她绕过他的手臂,偷偷摸摸地伸出手,像发现了糖果的孩子一样,指尖一点一点朝着那光尘中的樱花够去
她总是喜欢那些无聊的东西。这世间的任何事物都能轻易地转移她的注意力。
为什么要爱着这个丑陋的世界呢。
为什么,不选择他呢。
陡急的刀锋朝背心刺来,虚略一侧身,攥住那人的手腕,借势往前一送,对面的人来不及闪避,被同伴的刀尖穿了个透心凉。凄艳的血花在胸口怒放开来,染红了那名队士一瞬惨白的面庞。
“虚”
她站在庭院中,侧头朝他望来。
“你总算回来了。”
这次她喝醉了酒,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扑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背脊不肯撒手。
“你看,和你眼睛的颜色一样。”
她将红枫举到他眼前,笑得一脸傻气,脸颊绯红。
“虚。”
“虚。”
“虚。”
真吵。
他身体里碎裂的声音,心脏被绞成碎肉的声音。
那些曾经在拥着她时得到片刻安宁的声音,如沸腾的水,崩裂的山石,声嘶力竭地鼓噪喧鸣。
真吵。
虚面无表情地掰断挥至颈侧的刀,转手将碎刃捅进敌人的腹腔里。
所谓终焉,本应静谧而美丽。
“太吵了。”虚凉声道。
鲜血爆射而出,溅到脸上,他跨过那具尸体,在耳边嗡鸣的声音依然没有停止,逐渐扩大喧嚣,像铺天盖地的暴雨,几乎要盖住所有感官。
为什么安静不下来呢。
为什么无法止息呢。
是你,是你干的好事,对不对。
松阳,是你在作祟。
不,不是我。
那个温和沉静的声音对他说。
你好好看看,看看你的周围。
虚转过头,斑驳的天空,死去的大地。荒芜的精神世界里空无一人,只有他们两个面对面站着。
这里早就只剩你我。
松阳静静地看着他,手里没有刀剑,什么都没有。
他两手空空地站在虚的对面,轻轻地对他说
所以,你看清楚了吗。
「在哀鸣着的人,究竟是谁」
身形短暂停顿的片刻,周围的人再次一拥而上。
空气振鸣,刀剑相交,雪亮的刃面滚过殷红的鲜血,锋利的弧度嵌入脆薄的血肉肌骨,像切开饱满的果实那样,汁液爆裂而出。
人群如红海分开,熟悉的身影向他奔来。一如多年前,戴着护具的少年越过小小的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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