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太阳雾蒙蒙地挂在天空,在外面走着身上也暖和,全然不复前几天的恶寒。
得小印子令的太监见着顾延时,他刚刚进宫,头戴描金乌纱帽,一身雪白曳撒衬得他精神挺拔,墨黑的披风滚着繁复纹饰。
殿门前站着的两个太监看见他,弯腰做鞠,“给督主请安。”
顾延不是司礼监掌印,乃四个秉笔中的一个,但圣上信任亲待,越过掌印刘岩让他执掌东厂,暗暗地压过刘岩一头,只要是宫里的太监,在他面前都要下跪行礼。
顾延点头,抬脚往里走,浓重的香火气和阵阵做法念经的声音穿过帘幔屏风扑面而来,恍惚将人拉进哪个道观法场,旁边站着的太监也应景地穿着道袍,手持拂尘。
他没有停留,径直入了内室,“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内室焚烧的香烛更多,青烟袅袅,颇有仙境之感。
已经浸淫在这“仙境”里十几年的谢冉习惯了这个味道,他半阖着眸子,带着笑意伸手“起来吧,最近没见你在眼前伺候,朕都有些不习惯了。”
顾延熟稔地把小臂伸过去,让谢冉的手安安稳稳地放在上面,微微躬着身牵引着他坐到旁边的暖坑上,再奉上太监送上来的香茶“劳皇上挂念,臣奉您圣令,去南边走了一遭,这是清剿出来的脏银数目,和官员勾结党羽,收受贿赂的账本证据。”
拿到手里的香茶不烫也不凉,正是自己最喜欢的温度。
顾延说的话谢冉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好像确实让他做过这件事,点点头,也不看顾延呈上来的折子,“你办事,朕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些折子和以前一样,都不必送到朕面前,你看着批了就是。”折子都是大臣们拟好,内阁审批,再交由司礼监秉笔处批红,没有批红,这份折子犹如废纸。
谢冉上一次拿折子不知道是几个月前还是一年前了,他烦这些红尘俗物,有看折子的时间还不如念两段道经,修两个时辰的法。
顾延拿着折子低头“是,皇上,能为圣上分忧,是臣的福分。”
“朕哪,只恨生在皇家,不然,早就得道长生了。”今天要不是顾延,其他人想耽误他时间都难,他招手让贴身大太监刘岩捧出个紫檀小盒,“这是太清真人新炼出的还春丹,每日三丸,果真有飘飘欲仙,置身仙界之感,朕知你忠心耿耿,这一瓶,便赏你了。”
这紫檀小盒做工精致,仙鹤浮云的雕刻,仅巴掌大。
刘岩笑眯眯地把盒子递到顾延的手上,“督主可拿好了,陛下的一番美意,别辜负了。”除了皇帝,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他和顾延不和,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虚伪瘆人。
顾延扫了他一眼,接过紫檀小盒给谢冉行礼,随即眼疾手快地扶着谢冉回到打坐的蒲团,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身为皇帝的宠臣,天子爪牙,宫里常备着给他休息居住的地方。
顾延从殿里出来,一队伺候的人把他拥进东南边的宫舍,解披风的,端茶倒水的,人来人往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他被伺候着换了身团领衫,腰系玉带,脚踩皂靴,只静静地坐在圈椅上,迫人的气势压得整个屋子里伺候的人喘口气都难。
至于那盒御赐的还春丸,已泡在腌臜的恭桶里。
一直候着的,小印子吩咐的太监远远地跪在门槛那儿“秉督主,今儿午时皇上去了聚芳阁,未时方离开,随后不久林选侍找许主子叙旧,离开时面带喜色,而许主子心情似乎不错,带着人晒太阳去了。”
小小的贵人,在这间屋子里提起很是突兀,顾延翻着桌案上新送上来的奏折,小太监的话他听了,不冷不热地执笔蘸朱砂,“去内廷司走一趟,这次的分例加三成,以后她要请脉,让王太医和林太医着手,明年春天之前,就一直病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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