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过父亲的脸色铁青至此。
在父亲侧前方,一个散着头发的女人,脖颈已是紫黑色。
玛西亚。
他似乎从没见过披着长发的玛西亚,她总是干练地挽起高髻,严肃沉稳的工作,似乎从没笑过。
此刻,她散着披肩长发,苍白美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冰冷地下落。
却还不是一具尸体。
在她身后,架着两座机枪,黑洞洞的枪口,正笔直地抵在她腰间。
还有一把枪,正对着她的脑后。
却再没动作。
看着父亲铁青到极致的脸色,寒意入骨,该隐沉默片刻,却再次上前一步,对着玛西亚身后的父亲微微颔首,“爸。”
该隐从没对人弯过腰,甚至在堕天这个万人惧怕的总教官面前,他也从未弯过身。
他的傲气,也正是科查尔欣赏而刻意不去折断的。
堕天,也只有该隐可以这样对他。
科查尔看着他微微点头,再次转向自己的正前面,淡淡道“你,再说一遍。”
漫天的暴风雨,亚瑟,双膝直跪在肮脏的泥水中,他始终低垂着视线,背脊却第一次在科查尔面前立的笔直,他沉默片刻,慢慢重复“您放了玛西亚,亚瑟不会按开关。”
科查尔静静看着他,忽然微弯起嘴角,慢慢摊开双手,声音竟变得和缓轻柔,像在安慰濒临疯狂的劫匪“你不抬头看看,怎么知道我没放”
亚瑟脖颈一僵,缓缓抬头,看到父亲用力掐着玛西亚脖颈的手,已经放下。
濒临窒息的玛西亚已清醒过来,正静静看着自己,她的眼睛,被雨帘掩住,看不清晰,她的头,却在微摇。
亚瑟悄然弯了嘴角,他看清了,她在说不。
可是,这次。
亚瑟扬起头看着父亲,忽略他铁青到极致的脸色,微笑,慢慢扬起手中的红色按钮,哑声重复自己仅有的砝码“炸弹就在我们脚下,亚瑟按下开关,方圆百米,夷为平地。您知道的。”
按下开关,我们都会死。
砰的一声,我们就都不存在了。
一切恨,一切欲望,一切困惑,一切执念。
只要砰的一声。
就都不在了。
我们一起死去。
这样很好,不是么
科查尔看着面前冷静到濒临疯狂的儿子,第一次感到刺进骨缝里的寒意。
他,没有该隐刺目的疯狂,骨子里,却有他的坚持。
如果开枪,那么,这逆子这逆子难道真的会,拉着自己一起死去
科查尔紧紧盯着面前从未忤逆过自己的亚瑟,一阵阵心惊,久未颤抖过的身体竟阵阵轻颤,一时失语。
他微微眯起眼睛,瞳孔一阵阵收缩、放大,再收缩。
亚瑟仰着头,在他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
注视敌人一般的瞳孔。
自己,已是敌人。
亚瑟微微低头,忽略心里早已麻木的钝痛,悄然弯了嘴角。
自己,赌对了。
他早已知道,这场以同归于尽为砝码的对决,最终胜利的会是自己。
属于自己一人的抗争,已打响了。
亚瑟抬头,微笑。
您可以不在乎我的命,不会不在乎自己的命,不是么
就算您不在乎自己的命,也不会不在乎自己视为梦想的荣誉,不是么
称霸堕天,鼎立于世界,恢复战争,用血腥恢复您所谓的秩序。
把它视为荣耀。
这种荣誉,说到底,不过是欲望之一。
这是你的荣誉。
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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