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勾勒连绵起伏的山陵,勾勒客舍高低错落的屋檐。
随着夜色深浓,熏人欲醉的酒香渗透至前后院,也飘入了树上二人的鼻息中。
钱俞皱眉道“顾七爷如此好酒,这一路怕要出岔子。”
宋显维默然。
起初,他见顾仲连人模狗样,却在四婶堵顾逸亭时一声不吭,直到尘埃落定,才说了两句不痛不痒之言,心下对此人甚是鄙夷。
此刻,顾仲连奉命护送老人、寡妇、弱女和小少年,居然喝得半醉,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这一刻,宋显维无比庆幸自己跟来了。
但愿海外势力,别太快发觉他的小伎俩。
“殿下,咱们真要带上这一大帮人上京”
“先过了广南东路再说,”宋显维嗓音闷闷的,“积聚在我阳跷脉上的毒,积聚越久,易落下病根。进入江西南路后,我和阿竺改道东行,跑一趟仙霞岭,请师父助我;你留下,必要时,持令牌调人来护着。”
他年幼随霍家兄弟习武,纯属贪玩。
后来正儿八经学艺,便去寻霍家兄弟的师父傅青时。
傅青时因其身份之故,收他为徒,并在他在外游历时随行指点。
而今出了状况,宋显维率先想到的还是这位恩师。
忆及早年习武,宋显维免不了记起共同成长、出生入死的一群部下,尤其是刚离世不久的袁峻。
“当初,阿峻奉命北行前,还开玩笑说,你和阿竺分别化名为阿金阿木,换作是他,定然得叫阿土”
可惜,人没了。
钱俞苦笑“若非您的毒未除,属下早就请命彻查此事。当然,您交给阿泓也对,毕竟是他的人先觉察。”
回想月下千里雪场的壮丽,宋显维喃喃发问“还记得,咱们初次离京,前往蓟关的情景么”
钱俞脑中则是不一样的场景“记得,您银袍迎风,意气风发。圣上那会儿还是长公主,亲来相送她反复叮嘱我们六个人,一定要好好护着您,殊不知,您冲得比任何人都猛。”
宋显维听他说起“六个人”,心中怆然。
那人走了一人,而今也缺了袁峻。
“遥想昔年在北境,咱们被诺玛族突袭,困在祁城,是阿峻和阿昆生擒诺玛族的四王子,解了那一围,少年英雄,何等壮烈激扬只可惜,折损阿岷那一队,江叔或不见人,死不见尸”
“殿下,路岷好大喜功,擅自追逐残兵,孤军深入,落得身首异处,连累阿泓的叔父失踪错不在您的指挥,您何苦耿耿于怀至今”钱俞提起往事,有种怒其不争的意味。
“罢了,逝者已矣,多说无益,”宋显维叹道,“记住,切莫在阿泓面前提及,一则怕惹他伤心,二则免得他与康平侯府作对。逝者已矣,大伙儿别互揭伤疤。”
“是。夜静更深,您歇息吧我盯着”
“刚出穗州地界,没那么快动手”
宋显维淡淡一笑,悄无声息下地,正欲唤柯竺轮值,忽听马车一带传出“嘶嘶”声。
细辨声响源于车内,他谨慎打开车门,一团白影直窜而出。
他快如闪电地揪住,触手绵软,居然是只猫
细看此猫浑身雪白长毛,碧蓝双眸
顾逸亭把猫带来了
宋显维一愣,再观车内的衣物、杂物一团狼藉,顿时了然。
他将拼命挣扎的猫咪摁在怀中,腾出手安抚了一阵。
奈何这小家伙实在太怕生人,不停发出呜呜的嘶吼。
宋显维无奈,抱猫纵身跃至客舍二楼的东厢房外。
房间内灯烛俱灭,他尚未敲窗户,猫的呜咽声惊动了顾逸亭。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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