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稍晚些。
无论是他本人的五岁,还是扶苏的六岁,相较之下八岁确实略迟。
此烧一旦褪去,想来小十全身的经脉也将再开上些许,至此以后便可正式开始求仙问道。
到底先教她哪招剑气为好为这种问题陷入沉思的帝王在第二日上朝之时,看见长子正了正神色,不管怎样,可不能让小十先学会扶苏的琴才是。
“大抵小十明日便可痊愈,届时扶苏再去探望小十不迟。”嬴政在长子面前难得这般和颜悦色,他甚至还多说了一句解释,“小十怎生也是个姑娘家,病容想来必不愿令他人窥得。”
这是第二日。
第三日的时候,听到太医战战兢兢禀来十殿下仍高烧不退的时候,嬴政此时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样下去,迟早会把人烧成傻子。
嬴政叫来扶苏,两人一起到了病床前。
这三日以来,十公主嬴阴嫚的吃食全靠宫人强行灌入,嬴政望向床上缩成一团的那个小姑娘,几乎都要认不出来此人是谁。
他大秦帝姬,他嬴政捧在掌心的公主,怎会这般身形消瘦
一个宫女“噗通”地跪在了地上,嬴政隐约记得,两日前的那个晚上便是这人前来汇报,在小十跟前侍奉。
“十殿下五日前便胃口不佳,却强令不许奴等通报君上”
嬴政听着此人,强行镇定的声音。
她自是会惧的。
若是公主身体不测,必然全殿宫人与之陪葬。
可小十怎会不测
五日前。
嬴政和扶苏的目光此时交汇在了一起。
是那个立太子的奏折呈上来的那日。
亦有请立十殿下为皇太女的竹简。
他听着小十隐隐约约的呼喊。
声音微弱沙哑,亦隐隐啜泣。
十声里面,五声在呼唤母亲,用着“妈妈”、“娘”、“母亲”之类的词汇;亦有三声是在呼唤扶苏,剩下两声,才是“君父”。
嬴政站在殿中,看着床榻上的嬴阴嫚。
他此生四十有余,偶有挫折,也不过以退为进。
他本以为此生自己都讲不知惧为何物。唯独此刻,他却隐隐生出些许畏惧和无力来。
所畏者非他物,乃是生死。
她在呼唤母亲。
嬴政努力在脑海里寻找那个女人的样貌,果不其然一无所获。
那个名叫“阳姬”的女人,阴嫚应不曾见过才是。
“许是因为不曾见过,才这般呼唤。”
扶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嬴政垂下了眼。
正因不曾见过,才抱有幻想么
还是因为只有这人,才不曾让小十失望过呢
嬴政看着扶苏行了一礼,然后坐到了床沿,按住了阴嫚的手。
他见他的长子弯下身,轻声道“十妹莫怕,兄长在呢”,竟不知自身除了这般望着,还能做什么。
小十之病,显为心病。
嬴政却甚至不知,此病由何而起。
“先前儿臣同十妹谈及储君一事,十妹闻声变色。”扶苏没有回头,仍是握着阴嫚的手,这是嬴政记忆以来,这位性情温和乃至有些软弱的长子第一次不曾面朝着他说话,“那时儿臣笑言道十妹之才,亦可做储君。”
扶苏像是自言自语,又换了个话题说道“十妹之智,远超稚童,儿臣自叹弗如。儿臣却亦知,人情世故,十妹仍有所欠缺。”
“十妹不畏君父,儿臣却深惧之。”说到这里,扶苏终于转过了身,目光也终于望向了嬴政,“所畏非他物,乃是君父之念。”
“君父心思,儿臣至今尚不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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