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自是无碍了，寒毒一除，她不过身体虚弱些罢了，待她醒了好好将养数日自会无恙，李长玉心知肚明，故而只伸手一探，便即下了定论。

    赵敏的情况是她早便预料到了，所以此时毫不意外，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可意外的，作为被授予一方，赵敏的结局是早就定下来的，所有的变数都集中在周芷若这边，可即便李长玉早已做了完全的心理准备，事到临头，她依旧始料未及。

    因为她千算万算，却算不到，周芷若会求她这样一件事:“李姑娘，我晓得如今你已帮我甚多，我也实在不该再有他想，可眼下我却当真有一件极要紧的事需要你的帮忙。”

    李长玉转身望她，却不期然撞见了她眸中那些来不及收起的痴缠而真切的情绪，便像在看是一场盛世的烟火，在漆黑的穹窿中绽放，满目灿烂，然后在极致的璀璨之后终于归于沉寂，终将消散在记忆的长河之中。

    可此时此刻，她却被这样耀眼的目光眩晕了头脑，下意识的询问道:“什么”

    周芷若靠在门扉，虚弱之人哪怕声音都似乎要低进尘埃里再也听不见，可她毕竟是一字一句将意思表达个完整:“我想请李姑娘帮我瞒下今日之事万不能，万不能让她晓得她这毒是如何解的”

    李长玉呆了一下，瞬间失去了言语，只一个“你”字在喉间盘绕打结，半晌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周芷若转头吐出一口郁积在胸腹中的淤血来，转而释然一笑，又道:“左右不过将死之人，我又何苦让她晓得，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徒惹她愧疚伤心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

    李长玉半晌方才找回自己声音，她想骂她愚蠢，想骂她痴傻，想用这天下最难听的字眼来骂她，可她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最终彳亍良久，终是艰难的问:“周芷若，你可曾后悔过”

    “后悔吗“周芷若转头去看云生远山，看薄云雾霭，看大雪初霁后的晴空万里，半晌方才摇头说道:“不，遇见她，爱上她，我从来不曾后悔过“

    可若偏要论及后悔，我可能也并非没有过，我后悔让她受了这许多苦楚，后悔不能护她周全，后悔不能再许她一世安稳，不能再看她策马扬鞭，挥斥方遒。

    那样恣意挥洒的青春，那样绚烂多彩的一生，我却再也不可见，多想，多想陪她走完这漫漫长路，汇成她生命里不可磨灭的白月光。

    可即便如此，我却从来不曾后悔过与她相知相爱，因为，倘若不曾相知，人生将从何开始，倘若不曾相爱，生命将何以为继，世人皆道，是她赵敏将我周芷若拉下这额鼻地狱受尽这无尽苦楚，可是却无人知晓，遇见她的那一刻，才是我真正的天堂。

    李长玉怔怔的看着她，看着她转过身去，应着晚霞夕阳，应着碧波万里，应着烈烈寒风，她站在那里，便像是一只张开双臂的苍鹰，仿佛随时都要乘风归去。

    她忽然便明白周芷若话中那些未尽的意义:“人生尚如蜉蝣，朝闻道夕可死，既是如此，多活一日少活一日又有何妨，可倘若不能恣意潇洒的活出些滋味来，才当真是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赵敏觉得，她像是在做一个冗长的梦，在梦里，她看见有一块冰棺将她从脚到头的兜头封住，她被关在里面，不能哭不能笑，亦不能唤一声周芷若，她只能隔着厚厚的冰棺，朦朦胧胧的看着一点她的剪影。

    可有一天，这寒冰做成的冰棺突然出现了一条缝隙，继而从这条缝隙起，厚厚的冰棺慢慢的裂开，最后融成两半，融化成水，她便像是被尘封百年的游魂一般，从地下爬出来，在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她深深的闻到自己身上那森冷的腐朽味道。

    可她为什么要来这人间，行尸走肉般的再走一招，是因为牵挂吗可那个引她牵挂的人又在何方是因为不甘吗可这世间该有的悲欢离合她哪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