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太太走了以后，程公馆里少不得对她保媒的那个枫林阁老板品头论足一番。

    方太太的先生，与枫林阁老板有些生意上的往来。程父向其借的那笔用于生意周转的资金，就是通过方先生作保，向那人借来的。因此，方太太确实对他有些了解。据她讲，那老板叫余琛，十几年前来的上海，相貌家底都不错，做的是各种珍稀食材的买卖。

    程家人问方太太，像余琛这样条件的人，即便是岁数稍大了些，也该是不愁找不到对象的才对，何以要像那些有缺陷的人一样买一个妻子呢？在众人看来，余琛用偿债的形式要了程晓蔓，无异于就是把程晓蔓买了。

    方太太告诉他们，原是有很多人家上赶着要把女儿嫁给余琛的。可是，看着接连嫁进去的人，个个不明不白地死了。短短不过十数年，余琛就丧了六次偶，试问，哪家还再敢把姑娘往火坑里送啊！

    对于余琛本身条件的描述，众人都觉得方太太说的有水分。例如相貌，张氏的弟媳坚信余琛不会好看，近四十岁的人，甚至还可能有些败顶。在家产上，余琛明明白白地借了程父一大笔钱，说不要就不要了，单让他把女儿嫁过去就行。在这方面，众人没得反驳，于是，便只好酸酸地说他出身一定低贱，挣了些钱全凭的是运气，万万比不得他们这样的诗礼人家。

    有关余琛的种种传闻，程晓蔓全不在意。她只顾专心地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可整理的，她身无长物，旗袍衣装全是几年前的旧款。把一些零碎的东西变卖了后，她置换了两件时兴的衣服和首饰。

    程晓蔓不吵不闹的默认态度，被张氏他们看在眼里。大家见程晓蔓竟不像先前那样抗争了，全然一副泰然等着出嫁的模样。一时间，他们准备好的一肚子风凉话，当面反倒说不出来了。

    方太太那里，她除了忙着张罗程晓蔓的婚事，还受了张氏的委托，帮淑娴物色了个姓叶的银行家的小开。与对程晓蔓的不管不顾完全相反，在淑娴的婚事上，张氏可以说是煞费苦心。方太太说姓叶的不日会来程公馆拜访，张氏立时让仆人打扫家里上下，叮嘱把古董名画都摆设出来，务必要让那人知道自己家也是有身份的。

    为了迎接淑娴的相亲对象，全家忙得人仰马翻。在这片与自己全不相干的热闹里，程晓蔓离开家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方太太告诉程晓蔓，余琛不打算办婚礼，他说等《大公报》上登过两人的结婚声明后，会亲自到程公馆来接她。对此，程父很有些不满，但碍于自己欠人家的，实在没立场说什么。于是，他便又缩回了屋里，继续瘫在塌上，抽他的大烟。

    余琛对程晓蔓的态度，很快就传遍了程公馆。张氏说她早料到了，讲那余琛这已经娶到第七个了，哪里还有兴致再来场婚礼。明面上，张氏作为继母，佯作为程晓蔓不平。但在暗里，她不时地会幸灾乐祸地与亲友们闲谈这事。

    有个阔太太问张氏：“你知道他前六个太太都是怎么没的么？”

    张氏不当回事的答道：“不是说，他八字不好，克死的吗？”

    阔太太忽然神秘地一笑，她挨近张氏的耳边，淑娴也好奇地凑了过来。阔太太悄声道：“有人说，是太要了，被折腾死了。”

    淑娴立时脸羞得通红。她忙撇过了头，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张氏半信半疑，嗔怪阔太不该当着未经人事的女儿的面讲。

    几天后，姓叶的约好来访的这天，程公馆的门口忽的停了辆雪铁龙牌轿车。这车，珍珠黑的漆，显得气派十足。

    看门的仆人早早地把消息报了进去。张氏和淑娴都碍端着身价，不能亲迎出去，于是，便先从楼上的窗户往外看。她们见到车上下来了一个人。远远看去，这人相貌英俊、身材颀长，比方太太描述的二十出头的年龄似乎大了不少。不过，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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