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站在院子里,把花草侍弄好,就听见严鹤臣的步子自身后传来,他的步子和旁人不同,总是轻轻的,像是怕惊了谁似的。明珠对他敛衽为礼,他本都要走过去了,而后又折了回来,像是无心地问了句“方才皇上见了你,可有说什么”
明珠不解其意,轻轻摇了摇头。
严鹤臣哦了声,踅身走进了内宫。
明珠一直待在檐下,暑热叫人昏昏的,偏偏蝉鸣得响亮,就见白术正叫人粘蝉。明珠年纪小,看着这些也入迷,一时也忘了时间,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的宫门却开了。
紧接着就传出长公主淡淡的声音“你以为,他当真如你们所见,是爱重我的兄长么”
怎么听见了这么句话,明珠心中大呼不好,只想找地方躲一躲,生怕被长公主瞧见,严鹤臣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他原本都走到门口了,索性停了步子“恰逢多事之秋,就算原本不是,现在也是了。”
而后他的目光一转,就落在了明珠身上,明珠心里一突,暗道不好,她可是忘不掉,眼前这位是掖庭的阎罗王,杀人不见血的主,如今被他盯上,哪里会有她半分好处,思及此处只觉得手指冰凉,忙跪下。
严鹤臣的目光一如既往,冷得像冰块似的,他垂下眼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他的眼睛微微垂着,单单这般站着,总叫人心生畏惧似的。
也不晓得这般僵了多久,严鹤臣又向她走了几步,语气十分平淡“不必动不动便跪,随我到司礼监一趟。”
他这般平静,反而越叫人心底发毛,明珠只觉得心脏跳得飞快,只敢点头,只是心里多了几分惶然,在这深宫里头,也不知道该仰仗着谁,又该依靠着谁,不过是像个不值钱的阿猫阿狗任人摆布。
她的手指捏了捏袖子里景泰蓝描金的小瓶子,悄悄抬眼看了一眼严鹤臣的背影,他既是给她送药,保不齐也是不想要她的命罢。
心下惶惶然也不敢多言,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严鹤臣身后,日头明晃晃的亮,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在幽幽的永巷里面,只有严鹤臣黑缎云头靴踏出来的声响。
明珠心里越发惴惴,只顾埋头紧走,偶尔有宫女太监经过,也都纷纷和严鹤臣行礼。就这般走了一刻钟,或许还要更久些,明珠只觉得自个儿头顶的头发要燃起来了似的,终于瞧见了司礼监的牌坊。
司礼监掌握的事情格外冗杂,故而是一处二进的大院子,除了分配各宫例银俸禄,还要准备大小礼仪庆典,大小事宜皆要过目,再者严鹤臣与另两位秉笔还有批红票拟的差事,诸多事宜加在一起,简直不厌其烦。
偏严鹤臣倒像是信手拈来,总能安排得井井有条。
他走在明珠前头,明珠不晓得要去哪,只顾埋头跟着,却倏而听见一声惨叫,是女子的声音,而后就被人像是用什么东西捂住了嘴,她第一次来司礼监自然不晓得是什么缘由。严鹤臣站定了身子,掖着手向北面看去,淡淡问“你可晓得那是何处里面关着的又是何人”
明珠抬眼看去,只见不过一排寻常模样的屋舍,瞧不出什么特殊来,只低头道“不知。”
“这是暴室,”严鹤臣淡淡的,“你方才听见的,她叫听蝉,也是长公主身边的人。只不过,她跟错了主子,试图反咬一口。”
明珠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了严鹤臣的意图,她忙跪下“奴才忠心于公主,绝无二心。”
“嗯。”严鹤臣微微挑眉,他站在一棵松树旁边,整个人后背挺直,也如这松柏一般挺拔俊逸,他清冷着眉目道“整个昭和宫里只长了一张嘴,你日后要为人谨慎,不可再像今日再被人拿捏把柄。”
他的语气冷冽,可明珠心里却由衷地生出些许感激来,自她入宫之后,不过是群芳馆的姑姑们亲自教导她些许本事,可也动辄打骂罚跪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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