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思惶之。不知父皇有何旨意，您赶紧交代了好早日归府。春光白日短，再晚些宫门就该下钥了。”

    再好的伎俩用个次也就够了，多使几次就生腻。对谢廷铨这位一丘之貉，宋娭光能忍则忍，忍不了就躲。以退为进，不是认怂，而是懒得计较。因此说话虽然客客气气，迂回婉转，却难掩驱逐之意。

    谢廷铨听出来她话里的疏离，从袖袋中取出绢黄纸，双手捧着递到她面前。

    宋娭光领旨谢恩，并未急于观阅，反而盯着谢廷铨的眼睛看。被美人关注是件幸事，谢廷铨已是成熟男子，猛地被这么一双妙目盯着，眼珠里的一潭死水也略微有点波动。只不过就一瞬间的愕然，唇便勾起来，又恢复成城府极深的神态。

    宋娭光懂得知难而退，自知不如腹中有乾坤的劲敌。从素珍手中接过润了水的帕子拭了手，翻开绢黄纸细看，却是一愣。

    自家主子不说话，素珍心里渐渐有些不安。内心揣测了多种可能，眼睛窥着谢廷铨，却半点丁卯玄机都没瞧出来。素姑姑一手捧着鞋履，一边心里打响鼓，难道圣上终于将魔爪伸向亲闺女，强行要给这俩人绑在一起了不成

    说什么都放下，心里紧着呢。谢廷铨拢了拢手，眼光漫不经心瞟过，点头示意素珍为失了魂的宋娭光着上鞋。仪容不整，让人看着就碍眼。

    “殿下盼的事儿终于有了眉目，怎么，不高兴吗”谢廷铨开了口，虽然是温言絮语，但却绵里藏针，戳得宋娭光心头有点疼。

    此次事关裴西平通敌叛国一案，圣上下谕旨要重查案底。

    三年前，尚书省左仆射刘恒暗地里勾结前朝旧臣，身居相位却心怀歹意，企图在含元殿上刺杀圣上，所幸谢廷铨挡下了那一刀。刘恒意图谋反罪大恶极，圣上惊怒恨其狡诈阴险，严命唐王爷唐琮彻查。案子错综复杂，审了大概便已牵扯出无数党羽，其中便有裴西华。

    好好的一个国子监司业，前脚刚奉了旨筹备婚典，后脚却在大婚前几日畏罪自杀。乌纱绛袍没了主儿，凤冠霞帔成了孤儿，良缘霎那间化为乌有。宋娭光成了寡妇，那满眼的红是她人生中最悲戚的颜色。

    宋娭光不是没设想过准驸马是受人蛊惑，被人戕害，是无罪的可怜人。裴西平是个胸怀耿直的人，为人有准则，大是大非拎得清。况且小半年旖旎熨帖的日常，是光靠敷衍无法成活的。她宁愿信他是难以承受诬告，示忠意之全才选此下策，也不愿信他那颗赤城之心蒙上了猪油膏子。

    可人死了，案子便盖棺定论。

    她信他无辜，但再查便事关圣体躬安，事关社稷安稳。大理寺如此草草研判，必定是授领了圣意。她想翻案，就是跟父皇对着干，跟大唐千万子民对着干。她是吃着皇粮的公主，为了一己私欲任性而为，她办不到罔顾天下，做那白眼狼。

    无数难眠的夜晚，宋娭光规劝自己放下执念。以未亡人的身份安稳的活着，也算变相告慰裴西平泉下有知。

    如今她倒是放下了，圣上却将陈年伤疤掀开，她不懂这其中沟壑，一脸懵然地望着谢廷铨，嗓音是少有的轻颤“这是为何”

    “圣上体恤殿下，深知殿下心中有猛虎作乱，便再也没那细嗅蔷薇的心思。”

    谢廷铨眼波流光，信手从盤匜中取了帕子为她拭了额头，又从水中捻起一朵桃花别在宋娭光耳侧，“破镜不能重圆，人死不能复生。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殿下情深谊重，但心思不活，臣便帮殿下疏解，以后的路才好走一些。”

    这是说给她听的囫囵话。旧案重查，少不了牵扯朝堂上那团隐秘难解的政局线脉，圣上不打无把握的仗，手中但凡不握着八成利己的机密，绝不会打乱手中的那把牌。内廷女子不准参与政事，她解不出其中的弯弯绕，但事关自己，她还是想多知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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