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回馈的触感不只是潮凉，还有泪水浸透过的情绪，无形潜上神经

    沙漠中的顽石突然尝到了流水经过。冲击并不强烈，但连绵的浸润更令人无法适从。杰莉从没有经历过这些，她只有骄阳炙烤，烙印为奴；而现在，她能察觉自己开始了变化，每个细胞都成了瑟缩的花蕾，有什么真的要呼之欲出

    杰茜，杰茜，杰茜

    是从这个名字开始的，伴随它而来源源不断被进入的感觉。杰莉想把这种异样赶出去，可她根本不懂得反抗，细密的入侵等着渗入。她看起来正茫然地走在街上，拖着步子却不再迟缓。身体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只有双脚知道要去向何处，女孩从萧瑟的墓园逃离，在人潮推拥中，来到一个安宁平静的居民区。

    她扑在一家洗衣店的门上，压不住体内翻腾的感觉。不同于食物在胃里翻搅的恶心感，更强烈、更无法抗拒，杰莉觉得自己正在被从内部一点点撕开。她把额头也贴上去，然后不知怎的突然就坐在了柜台里；安安静静地用手机码字，有客人来时就赶快去帮忙，顺带送上甜甜的微笑，唇角扯动的感觉如此陌生。

    玻璃的微凉沁入，证明杰莉是在经历什么特别真实的幻觉。门把上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杰莉又站在门外了，可那幻觉依旧在眼前挥之不去，一个慈蔼的老妇人带来新烤的菠萝派，她呼出的气体在玻璃上凝成的水雾成了派上正散发着的诱人热气。

    杰莉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女孩一直趴在玻璃门上的样子终于吸引了路人的注意，有人好心告诉她这家洗衣店已经有段时间没在营业，看清她的相貌后，那人惊讶地叫了一声“小杰茜你回来了”

    接着又有过来的，都是附近的居民、洗衣店的老主顾。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不是吧，小杰茜没有这么高啊”“这个姑娘看起来大一些呢”“长这么像，会不会是小杰茜的姐姐”“没记着托德先生说有两个侄女啊托德先生什么时候回来”，人声在杰莉的幻境中如同嘈杂的乐音，焦躁地拨弄着她的神经。

    杰茜，杰茜，杰茜

    又是这个名字。被撕碎的感觉更加强烈，虽不痛，却不安。如果是在从前，甚至几小时之前，杰莉已经出于本能将惊扰她的事物消灭了；然而现在她很乱，脑子到身体都一团乱麻，于是她只是跑开、逃离了这个地方。

    “诶呀怎么跑了”“可能这个小姑娘比较怕生吧”“和小杰茜真不一样。”

    杰茜，杰茜，杰茜

    杰莉很快又回到了这里，那些人已经离开。她没有再站在洗衣店门外，楼道口像个魔窟，有什么吸引她走了进去、上了楼梯。她只爬到二楼就转为经过改造后象征性地堆叠了洗衣机零件的几个房间，走向最里面的小公寓，鬼使神差地拧断门锁擅闯进去。里面很整洁，但看得出有日子没人住了，当然在杰莉的幻觉中，她正从客厅那张小行军床上下来，趿拉着拖鞋走到一个角落。

    她伸手，直接将处在隐藏空间的安全屋的暗门扯了下来丢到一边。这么暴力的开门方式照理说一定会惊动屋主，但和小公寓一样，安全屋也有日子没人再来，警报装置触发却无用。在杰莉的眼中，加厚的墙壁上整整齐齐地陈列着可随时取用的枪支，收集的情报叠放得和未开封的弹药盒一样规整，健身器材旁边不知为何辟出小块空地；然而事实上，屋里被清空。

    但还是有虽同样被留下却和那些遭舍弃的物什待遇完全不同的东西。装备柜锁着，照例撕开门，里面只剩几身小号旧制服，却是被好好收在防尘袋里屋主原本打算将它们和洗衣店一起留给谁。

    幻觉和现实重合了。

    杰莉伸手，取下一件机车风夹克，套在身上。

    然后。

    她倒在了地上，痛苦地翻滚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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