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清晨和风微凉, 陆清浅并未乘坐肩舆,只让香橙金橘跟着, 慢悠悠步行去坤和宫请安。
心知苏月婉有意重新夺回后宫至高的尊荣,陆清浅却并无波澜, 甚至比在王府时更轻松些。虽说皇后之位比王妃之位更难动摇, 可今时不同往日, 一则綦烨昭信任敬爱之人已经彻底掉了个个儿, 二来苏月婉在睿王府经营日久,可宫中却说不得谁比谁更有脸面些。
先帝丧礼过后,綦烨昭便放了陈公公出宫荣养,作为交换,老太监也把自己手里头的人脉尽数交到了新帝手上。接手这些的自然是新上任的太监总管、陛下心腹林公公。大太监上任第一件事儿除了将明光殿和乾元宫安排妥帖, 便是给长乐宫里里外外清扫一遍, 换上的都是信得过的人。
甚至只要陆清浅有需要,他随时能透露大半埋在坤和宫里的钉子给她知晓。是以昭妃娘娘有十足的底气, 苏月婉不招惹她也就罢了, 真敢动什么手脚, 她有的是法子让皇后没好日子过。
存了这般念头, 她一路往坤和宫去, 气势也越发锋锐。不像是去请安, 反像是去开战, 让跟在她身后的金橘颇为心惊, 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劝一句。
长乐宫与坤和宫相距不远, 金橘还没下定决心, 她们已是到了大门前。除了陆清浅外,其余几位妃嫔都是坐轿过来,这会儿正扎堆停在门口,似乎还有小小争执。
“这是怎么了头一天就这样热闹”陆清浅扬声笑问。因还在孝期,众人都穿着浅色正装,一时竟分不出谁是谁来。
她好歹是镇压后院一两年的人物,在嫔妃们心中只怕比苏月婉更威严些。听她出声询问,几人赶忙上前行礼问安,武盈袖瞟了她一眼,有些委屈的喏喏解释道“都是嫔妾的错,嫔妾下轿时不小心踩了安贵嫔姐姐的裙角,正给姐姐赔礼道歉呢。”
安贵嫔一直低着头,听武盈袖提及自己,也不过略躬了躬身,并不为自己辩解什么。
陆清浅看的好笑。陈氏和武氏都是皇太后赐下的宫女出身,两人一块儿获封贵嫔,论相貌身段才华宠爱,缠绵病榻毫无存在感的陈笑雪自是比不得武盈袖的,可陛下偏惦念旧情,看在陈氏是他第一个女人的份上,特意给了她“安”字做封号,生生压了武盈袖一头。
别看只是一个封号的事儿,她们同住永安宫,又没个主位娘娘在,依着规矩,陈笑雪便是当家作主的人。哪怕武盈袖与她位分相当,却须得处处后退一步,心高气傲的她哪里又能咽的下这口气
说不得今天便是武盈袖故意冲撞陈笑雪,最好让她污了衣衫,落下个失仪不恭的罪名来。陆清浅眼角扫过安贵嫔的裙摆,上头并没有明显的污渍,想来是武贵嫔的打算并未得逞。
“既是无妨,大伙儿就别在这里站着了,赶紧进去吧。”陆清浅懒得管她们的小小争斗,率先踏进了坤和宫。洛宁瑶等不敢耽搁,按照位分先后,跟着她鱼贯而入。
坤和宫位处后宫中轴,历来是皇后居所,因此皇后娘娘也称“中宫”,区别于东西十二宫的妃嫔。不过先帝皇后早逝,中宫空缺许久,虽有宫人时时打理,但坤和宫里总是少了些人气,看起来有几分荒芜。
其实硬要说有哪里不妥,也无非是墙角偶然冒出一两杂草,或窗棂朱漆略微斑驳。香樟和木樨疏于修剪,走道上的石板有些许碎裂。又或者是幔帐颜色太厚重了些,让屋子里光线差了点儿,偶尔有风吹来,便忍不住打个寒战,仿佛多了些阴森气息。
心中默默将坤和宫与长乐宫对比,陆清浅越发觉得自己捡了便宜。之前居住在长乐宫的是先帝最宠爱的萧贵妃,不说里头的摆件如何珍贵,光是庭院的花木都无一不精巧。更别说雕龙画凤栩栩如生,都是去年才翻新重绘的,比之死气沉沉的坤和宫,不知鲜亮了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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