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病了,昏昏沉沉,时睡时醒。
无数破碎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我眼前不停转来转去,转来转去。
我看不清那些支离破碎的残影,只觉很悲伤。所有的悲伤旋成一道银白的光,亮晃晃的,刺得我眼睛生痛。
我的身子时冷时热,冷的时候牙齿打战,格格作响;热的时候五内俱焚,呼出的鼻息都是灼热的。
我痛苦地喘息低喃,一双清凉的手抚上我的额头。
精纯的灵力源源不断自天灵缓缓注入我体内,一寸寸浸入梦魇深处,仿若冬日的花、夏日的冰、秋日的蝶、春日的雪,我荒芜它就饱满,我干涸它就润泽,清泠如许却又浓厚如斯。
我抓住那只手,将掌心贴在自己脸上,眼泪忍不住簌簌往下掉。
他的掌心微凉,让人想起远山的雪。
我偏过头,将自己滚烫的唇轻轻印在他的掌中,延着掌心的纹路,烙上濡湿的痕迹。
一印,蜻蜓点水;
一印,重若千钧。
那人轻轻一颤,将我搂在怀中,慢慢抚摸着我的头发,就像抚摸着孩子一般。
我彻底睡了过去,这一回,睡得很踏实。
再醒来时,只见邝露守在床头。
她见我醒了,温软地笑笑,端过一盏药汁让我喝下。
我转动着瓷盏中的汤勺,不动声色地问起有无旁人来过。
她一愣,摇了摇头。
我说“有昙花香呢。”
她走至牗边,一把推开窗扉。
窗外支着锦幄,其下开着大片的昙花。柔弱的花瓣被雨水浸得透湿,蔫蔫地黏在花枝上,像是剪碎了的雪绸。
她回眸望向我,了然的目光含着细碎的怜悯,只轻轻一眼,便将我击得溃不成军。
我将盏中汤药一饮而尽,自此以后,再没问过相同的话。
有些事,越清晰,越受伤。
如此混混沌沌病了月余。
有时睡了很久很久,可又觉着十分短暂,有时睡得很沉很沉,可是又似乎很浅很浅。
邝露将我照料得极好,温婉细致,处处妥帖。
有一回我夜半醒来,见她在蛟珠灯下落泪。
她见我醒了,以袖拭了拭眼角,羞赧地笑笑,莲步轻移,端了盏温茶给我润唇。
不管何时,她递上的汤汤水水总是温度适宜,方好入口。
我想,她不喜欢我是真的,但对我好也是真的。
我抿了两口。
她又问我要不要用些膳食。
我没胃口,便摇了摇头。
她也不勉强,接过茶盏搁于案头,俯下身,屈膝坐在床前的脚踏上,轻轻握起我的手。
我的手很凉,她捂在自己手里,用体温暖着
“锦觅仙子,陛下如今已好多了。谢谢你”
她的声音恬静温柔,言语亲近,眸光诚恳,落落大方。
我勉强笑笑,口中微苦,那点苦浸入内腑,百味杂陈。
究竟从何时起,我与润玉仙已疏离至此,竟需由旁人替他谢我。
那被邝露握在掌中的手越捂越冷,胸口空寒一片。
我任她握着,疲惫地闭上眼,轻咳一声
“那就好邝露,我有些累了”
她放下手,起身替我掖了掖被角,温顺地退了出去。
殿内又静了下来。
我缓缓睁眼,怔怔望着窗外,迷迷糊糊地想,冥离的夜可真静啊。
伸出手,摊开掌心,晶莹的手掌被淡白的月光照得一片透明。
我慢慢握起拳,像是握住了那一束冷月,像是握住了,他微凉的手
我是真的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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