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带着遗腹子的寡妇,日子不好过。
娘家不富裕,还有个未娶妻的弟弟。为了养活孩子,她进了市里的瓷厂。跟一群男人一起,干着最苦最累的窑工。
一炉一炉的青花,一件两分的计件工资,养活着这个破碎的家庭,也滋养着逐渐长大的孩子。
如果不出意外,日子会这样过下去。
可是后来厂子的效益不行了,厂领导兜兜转转换了几个,烧窑开开停停挺了几年,可到最后还是转了私营。
97年,她下岗了。
没了那两分钱一件的计件工资,只拿到了一共七百块钱的工龄买断。
七百块钱,买断的是十四年工龄,也是十四年的青春。
厂子门口,捧着那人生中没见过的巨款,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的腰已经弯了。
那天晚上,她看着孩子的中考成绩单,咬着牙剪短了头发。
第二天一大早,她套上了“景德镇第一瓷器厂”的旧工装,拿了根扁担,去瓷器城担起了大箱。
长长的步道,一箱瓷器从东头挑到西头送上车,五毛钱。
“你说你尝尽了生活的苦,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
你说你感到万分沮丧,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鞋子走烂了一双又一双,肩膀上的补丁打了一层又一层。
那落满了汗水的步道上,时间随着她的来往穿梭,再次按下了快进键。
不知不觉中,孩子的下巴上冒出了绒毛胡,光滑的脸蛋上冒出了青春痘。
一次次的学费,一次次的材料费,掏空了那一趟趟赚来的一沓沓零钞。
随着孩子上了高三,她不敢再吃中午饭。
九十年代的瓷器城,汇聚了整个中国过来进货的客商。
每一天的中午,她就守在瓷器城外的餐馆前,手里拿着空的塑料袋,含着口水捂着肚子盯着一桌桌的食客......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
因为爱情总是难舍难分,何必在意那一点点温存!”
台上,沈梦君闭着眼睛,随着歌声回到了自己的记忆之中。
台下,看着她那浑然忘我的神态,和那满是沧桑根本不符合一个二十岁姑娘的歌声,阿文瞪大了眼睛。
她的每一句歌词,都是那么的有力量。
仿佛冥冥之中随着她每一次清晰的吐字,都有一个不愿想起的往事砸在人的心头!
“这个歌手!就是这个歌手!我要的,就是这样的歌,就是会这样唱歌的人!”
看着台上的沈梦君,阿文激动的打起了摆子。
而台上,沈梦君的歌声和回忆,还没有结束。
时间在他的回忆中模糊了起来,她不记得那样的生活持续了多久,只记得忽然又一天,儿子再次将一份成绩单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哦,那不叫成绩单,那叫录取通知书。
一个很出名的大学,她从前听很多人都听过的大学。
在那一刻,她以为这辈子出头了。
虽然日子还是从瓷器城的东边抗到西边,虽然她的腰越来越弯了,可是日子仿佛一下子就有了奔头。
在一趟一趟的奔波中,是孩子越来越少的回家次数。
一年两次,持续了几年。
终于,在大学的最后一年,儿子回来了。
可是这次,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年轻的姑娘。
不久之后,儿子参加了工作,结了婚。
看着婚礼上孩子们甜甜的喊着自己“妈”,听着街坊邻居夸着孩子出息,她知道自己这辈子终于算是出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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