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与子贡的那个约定,也出于某种目的,赵无恤行军途中还带着孔丘师徒,现在他却有点后悔了,却只能打起精神来应付这位烦人的夫子。
他答道:“夫子说笑了,公山不狃是季氏家臣,进攻曲阜,就意味着背叛季氏、背叛公室,是大逆不道的叛臣。我只是在济水之畔,在我的领邑边上击退了不告而侵的三卿而已,对国君还是忠诚的,怎能混为一谈?”
孔丘目光猜忌:“那小司寇不向国君通报便离开领地,进军到洙、泗西岸,以窥国都,又是何意?”
赵无恤这会有些精神了,他看着孔子,眼睛透亮:“事急从权,季氏驭下无能,乃至于家臣叛乱,波及到了国君和曲阜民众。夫子说得对,鲁国不能有大乱,所以总得有人站出来平息事端,三桓自身难保,是不用指望了,当此之时,起兵扶助公室者,舍我其谁?”
“你,要扶助公室?”孔丘依然持怀疑态度,他与赵无恤之间已无信任可言。
“然。”
孔子沉吟道:“公山不狃曾是阳虎之党,也是季氏的叛臣,但他这个人我曾交游过,不像阳虎那样欺凌百姓,所以颇得费邑人心,竟甘愿随他一起作乱。而且他向来敬重国君,此番起兵应该只是针对季氏……”
公山不狃只是一条讨厌主人的家犬,而赵无恤却是头吃人不眨眼的乳虎,他们两人入主曲阜,哪个对鲁国的危害更重?孔丘一时间竟分不清。
赵无恤笑了:“夫子啊夫子,事到如今,你还如此天真?叛乱之事,一旦开始就无法回头了,就像是四十年前的栾盈,他最初也只想潜回晋国,杀了范宣子复仇,结果范氏裹挟国君,于是栾盈一党的箭都射进了虒祁宫的屋顶上,不叛也是叛了。若季氏挟持国君,公山不狃必定会冲击公宫,鲁国要是再出一次家臣攻破国都,陪臣摄命把持朝政的事情,那在诸侯间就彻底名望扫地,地位将一落千丈。和滕、薛、邾等小国落到一处了。两害择其轻,夫子将如何抉择?”
孔子站了半响后才叹息道:”我明白了,这只停在济水边的蝉只是小司寇的诱饵,等到螳螂和黄雀扭成一团时。你已经握着弹弓向他们瞄准了,公山氏这次不该叛乱的,他真的做错了……“
“他没错。”赵无恤阻止了孔子的天真想法,他真的不适合搞政治。
“是夫子你错了!”
……
孔子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我……错了?”
赵无恤也不与他客气,他不指望当头棒喝能让孔子清醒。你永远唤不醒一个沉睡在过去的人,但终究,要有人说出事实。
“对,你一开始就错了。城邑是大夫、邑宰赖以存活的依仗。夫子在定下堕四都之策时,就应该明白,这是在挖别人活命的根。谁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公山不狃如此,我亦如此。”
“说白了,夫子想要复周礼,对于鲁国腐朽的现状来说。就如同一股新泉,虽然杯水车薪,却也是一种改制。改制,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不是宴飨宾客,不是吟诵《诗》、《》的礼仪场合,不是蚕桑织布的细腻雅致,不能那样从容不迫,那样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让。改制是革除旧命。是一群人将另一群人打翻在地的暴烈行动!”
“晋献公改制,毁灭旧公族,为晋国崛起打下基础;楚庄王用叔孙敖改制,毁灭斗氏。让楚国登上了霸业巅峰。夫子你以为杀了少正卯,用他的血来祭奠这场大变局就够了么?不够!想要从这个季世里解救鲁国,让她恢复‘及彼南夷,莫不率从。莫敢不诺,鲁侯是若’的盛景,就得用肉食者的累累白骨。用旧制度的人头来浇筑!”
孔子这几天来,心灵和理念受到了无数次震撼,这是最剧烈的一次。他的手习惯性地笼在宽袖中,所以赵无恤看不到它们在颤抖,少正卯的尸体拴在绳子上,在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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