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瓶里是砒霜,这是江都城被围那天,他备下的,带在身边,备着城破时,自杀用的。
他胆子小,就算有刀有枪,他既不敢捅别人,也不敢捅自己,他连杀鸡都不敢,要自杀,只好服毒。
钟先生一下下捏着瓷瓶,看着厨子将面抖进锅里,缓声道:“味儿重些,将军这两天嘴里没味儿。”
“好!”厨子应了,往一只大碗里多加了两勺老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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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喷喷的小煮面摆上桌,张征坐下,拿起筷子,先吃了一大口凉拌顺风,接着将面碗拉到面前,用筷子挑起面条,呼呼噜噜吃起来。
小煮面一定要趁热吃。
钟先生坐在旁边,捏着筷子,慢慢挑了一筷子面,却没往嘴里送,目光定定的看着张征面前的面碗,看着张征吃完了面,端起碗,呼呼吹两下,喝一口面汤。
“你怎么不吃?又没胃口?你这样可不行,饭得好好吃!”张征吃完面喝完汤,看看筷子挑着面,却不往嘴里送的钟先生,皱眉道。
“是有点儿没胃口。”钟先生放下筷子,直直的看着张征。
“你这是怎么啦?怎么这么看着我?又想劝我?你想劝就劝,我听着就是了,也就听听,就当卖个耳朵给你。”张征嘿笑了一声。
“不是,我……”钟先生眼泪下来了。
“怎么啦?你……”张征话没说完,肚子里一丝绞痛泛起,“你?”
“是我,我……”钟先生看着张征,泪流满面。
绞痛由一丝骤然涌成一片,张征痛的笑容狰狞,“他娘的,你可真,下得去手!是什么?”
“砒霜,我留着城破时自尽用的。”钟先生声音哽咽。
“老子都没哭,你哭个屁!
“唉!也好!
“把我烧了,烧成,灰!
“这个世间,他娘的,老子烦!
“把我,烧了!”
张征猛的往前,扑的碗碟桌子轰然而倒。
钟先生被桌子带着,连人带椅子摔在地上,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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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缓缓升到头顶时,城头上的锣鼓声突然停下,没多大会儿,厚重的城门被缓缓推开。
“进城!先去救人!快!”文彦超厉声高喊着,三步两步跳下望台,往岸上冲的飞快。
“张征死了?”大常看着静寂的城头。
李桑柔的目光从往城门疾冲的大齐兵卒身上,移向垛口的男女老幼。
“不知道是谁杀了张征。”大常脸色阴沉。
老大的许诺,太重了。
“去看看。”李桑柔淡然道。
“老大,你看那里!”刚上到岸上,大常突然拉了下李桑柔,指着燕子矶城墙上最高的那座望楼。
望楼上,钟先生怀里抱着装着张征骨灰的瓷瓶,纵身跃下,落进滔滔江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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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桑柔跟着张征的亲卫,进了张征和钟先生居住的院子。
宽敞的正院院子里,地面上一片焚烧之后的焦黑,院子一角的老石榴树被火烤焦了一半。
李桑柔站在二门台阶上,看着院子里的焦黑。
钟先生就是在这里,焚化了张征。
看了片刻,李桑柔穿过院子,踩着焦黑,上了上房前的台阶。
正屋里砸倒的桌椅碗碟,还是砸倒时的样子。
李桑柔站在上房门口,看了一会儿,转身往钟先生居住的厢房过去。
李桑柔站到厢房门口,没进去,只慢慢看了一圈,伸手带上门,看向黑马吩咐道:“找个好画师来,把这屋子里的一切描画下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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