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闻言上前走了几步,脚步声在殿中无比的清晰,就像来索命的地狱使者一般。
他说道:“十万年前,佛座曾经莅临我族,带走我族数万生灵之性命。”
“嘭”的一声,伽弥手中的茶杯被他自己狠狠捏碎,茶水洒在桌上的佛卷上,又漫到了他的衣裳里,不过他没觉得烫热,也忘记了拂去。
他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波涛,却终将站起身来吼道:“你胡说,本座乃佛家子弟,怎会残暴如此?什么生灵?什么性命?无知小儿,大言不惭!”
黑衣淡淡一笑,遮去自己眼里的不屑,轻轻说道:“呵,怎么会是胡说呢!当年在下虽然年纪尚小,可也有幸亲眼得见佛座是如何的英姿勃发,骁勇无双。你那钵鱼里不知盛了我多少族人的鲜血?”
伽弥听见黑衣渐渐冰冷无情的声音,突然头脑欲裂,内力在他体中不断的游走,仿佛想要冲破他身体的束缚。
他浑身都失了力气,却只能强忍着疼痛,瘫坐在榻上,不敢直视那双幽深至极的眼睛。
一会儿,黑衣放缓了声音,双眼微动,似是在告慰空中无数的怨灵,悲然问道:“无妄,十万年了,你可曾悔过?”
无妄?这个名字有多久没人叫过了。
时间长了他自己都忘了。
他还是当年让南人瞩目回头看的小和尚吗?他不是了。
可是为什么不是了呢?
他不知道啊,不知道啊。
伽弥想到此,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参透心里这无数的迷津。
自从南洲那夜…
自从南洲那夜…
扒手偷了他的佛物,烟雨污了他的袈裟,鲜血染红了他的眼睛…
他从此就一概不知了。
黑衣看伽弥双手紧紧扶住自己的脑袋,仿佛陷入那段记忆不可自拔。
刚想说话,却看榻上的伽弥突然站起,仰天大笑,满眼仓皇,好不凄然。
直指着他吼道:
“哈哈~哈哈哈…”
“你问我是否悔过?我怎会知道?”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啊?”
“天下大势如此,我顺应天命,有何不可?”
“我们手上都沾了血,为何他们可以活的心安理得,我却夜夜梦魇?”
“为何啊?你说啊,你说啊!!”
“…”
清音站在后面几步,看见当年一派清风之姿的佛座,现在摇摇晃晃站在那里,双眼盈满泪水,对着空中狂笑。
心里万千感慨,她深刻的认识到六界已经到了变天的时候了。
许久许久,伽弥吼出自己全部的力气之后,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跟黑衣说道:
“当年那一场屠杀简直就是一场盛宴,是一场血的盛宴,满满的都是欲望,都是杀戮。你问问那些人,他们可曾悔过?嗯?”
伽弥堪堪站稳身子,猩红的两眼盯着这个来索命的恶鬼。
“死不悔改。”
黑衣咽下满腹的仇恨,平静一下自己的心绪。
看着茶几前满目茫然的伽弥,眉眼间都和当年他所见的如出一辙,脑海中重新浮现出了他当年的所见所闻,他已经压制这些记忆几万年了,日日夜夜痛苦难耐,如同梦魇一般纠缠他。
他无法再披着另外一层皮囊仿佛什么都不知的活下去,仇恨也不会随着时间而变淡,只会经年历久,与日俱增。
他施下法术,将他数万年来的不敢忘却的记忆,映照在空中。
狠狠咽下心中苦涩的泪水,去看伽弥的反应。
伽弥刚刚发泄过,一直设法压制住自己体内胡乱游走的内力,不知道此人是不是已经发现他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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