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
忽有莺声一句跃于耳畔。
王满修倏然一个激灵,赶紧回过了身去。
便见有白裙一抹,眨着水灵的双眸,好奇地踮起脚尖,朝其眉眼望来。
于她身后,亦立有黑衣两袭,脸上神色虽算不得万分警惕,却也依然是那幅小心谨慎的模样,观察着街道四周。
……都差点忘了,小生可不是一人来游街的。
王满修稍舒口气,淡淡一笑,左手提着入鞘青禾,右手冲着白裙行了个礼:“燕姑娘。”
水灵的少女眨了眨眼,瞄了一眼行在最前的紫裙,小声道:“先生刚刚是在看什么呀?”
白衣顿时面露几分局促的神色,赶紧轻咳一声,扫了眼身周,摆出了那份自在淡然的笑意,轻声道:“是在看这真煌城呢。”
说着,悄悄回过身,与少女一同往城中景色望了去。
便见那可让三辆马车并排同行的砖石大道上、那鳞次栉比的歇山顶屋檐之上、那远处街道口的鼓楼钟塔上,皆盖着一层不薄、也不算厚的土黄砂砾,若一帘金纱,依稀遮起了其原本的模样——也不知,这份若夜时月色般的朦胧质感,是这真煌城原本的特色、亦或只是岁月的蹉跎而已。
至于那些行于街上的路人们,倒是无论身高身低、贫富贵贱,都确确实实地戴着一张色泽、材质各异的面纱面罩,遮掩起了自己的口鼻脖颈,只露额眉与双目,煞显怪戾。
不过,行人们的这幅打扮,倒非是因为此城中人,都做得是梁上君子、杀人越货之流的见不得人的生计——即便这真煌确实是座奇门城,可如今城中真正的奇门中人,也只不过一两成而已,自然是没有么多戾气要遮遮掩掩的。
他们的这幅打扮,实则只是为了应对那些不知何时便要起舞的飞沙走石而已。真煌城地处大漠之中,平日里自然少不了被大漠风烟所伺候一通。这些住在真煌城中的百姓,若是不这般遮面而行,恐怕一日下来,光是吃沙就已是能吃个饱腹了。
但话又说回来了,即便深知这些行人实则都是良家子弟,可他们这般遮面而行的架势,倒是与那些市井小说中所描述的‘西域大盗’并无太多差异——也难怪那白衣身后的张闪李诗,会是一幅双眉紧皱的模样了。
王满修淡淡一笑,提剑弯腰,捡起了落在脚旁的锦缎幌子,挥袖掸去了其上沙尘。
钟离燕轻轻上前,稍稍歪首,青丝垂至白裙,朝其手中彩旗望来。
“徐家……商局。”
她微眯双眸,读着幌子上的文字,轻声呢喃。
白衣稍稍眨了眨眼,瞥了眼旗帜上的四字,略感意外地侧脸道:“燕姑娘,你识得真龙小篆?”
少女抿唇轻轻‘嗯-’了一声,右手不自觉得攥于心口,若西施捂心图,小声道:“以前……扈叔叔稍稍教过我一些。”
此言一出,白衣稍稍抬眉,愣了楞神,立即下意识地扫了眼街道四周。在确认不见那青衣与锦袍的身影后,他轻叹一息,冲少女颔首赔礼,道:“抱歉,让燕姑娘想起不愉快的回忆了。”
若是王满修没记错的话,她口里的扈叔叔,应该便是那位在萍水夜里,因殷家子弟而死……仙逝的老爷爷了。
虽说,身于奇门中,如此这般生死离别早已稀疏平常;可奇门中人亦是人,亦难忘那刻骨铭心的爱恨情仇——对于眼前的她来说,那日夜里的死别,恐怕与被扶流擒入凝林山上时一般,皆难释怀。
“没、没关系的……我已经不在意了。”
忽闻身旁轻声起。
白衣颔首,看着紧攥拳眼、双肩微颤的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不再多言,只是轻轻拍了拍那幅金黄幌子,侧过身,往街旁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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