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监生微微一叹，道：“我如何不知？因为特殊，才请了赵二哥过来。”

    因为那份嫁妆过于丰厚，里长忘了他面前的，是那个全村都仰望的江监生，下意识地拔高了音量，隐约有了里长的派头，开口训斥江监生：“都知道了，怎么还给这么多？”

    “赵二哥，请听我慢慢道来。先说田产，我归乡后，官衙里还了二十亩田与我。在辽东这九年，我攒的那点家底，也只够添个二三十亩的。江家如今这百亩良田，大半是这孩子的干娘出的银钱。她干娘说了，将来这孩子出嫁，她不能亲至，便出些银钱，托我给置些田产。这其中，田产一半给江家，作为这几年这孩子的嚼头，另一半，却要跟着这孩子陪嫁走的。”江监生说完，摸了另外一份契约书。

    立字据的，是江监生同江荻的义兄，军中百户，郭青山。契约书写明，郭家出三百两银子，给江家买田，待江荻出嫁，陪嫁一半田产。

    郭家所出的三百两银子，是郭父的抚恤金加郭青山的赏赐，来之不易，十分贵重。

    这三百两对郭家来说是要命的数字，在许家湖亦然。三百两银子，按现在的价格，能买六十亩旱田或四十亩水田，这是现在的价儿。可当年买地的，是江监生，又是一把手买了小一百亩的地，这价便便宜了些。最后买了四十亩旱田，二十亩水田，陪嫁一半，便是二十亩旱田、十亩水田。

    别的不说，陪嫁田产，不是江家吃亏，是江家因为养了江荻，赚了大便宜，陈氏那里的酸意去了小一半。

    周氏那里就不容易了。

    郭娘子给了银子，周氏是知道的。她想的是，郭娘子再厉害，千里迢迢的，还能回来不成？所以，打一开始，她就是要昧下这份田产的。只可惜，江监生不按她想的盘算。

    不仅不按，还执行得非常彻底。

    周氏激动开口：“田产有文书就罢了，那些个首饰，她可没说！”

    这就是说从辽东带回来的那一部分了。

    江监生看着周氏，道：“没有文书，但郭嫂子的确说了，就是给阿荻置办的陪嫁。我们昧下一件，郭嫂子那里知道了，必千里迢迢带人杀过来的。”

    周氏强辩：“没人告诉她，她怎么会知道？”

    里长都听不下去了。

    从前他就听自家婆娘说江太太为人不行，这会才知道如何不行。什么叫没人告诉？江荻不是人吗？江家若是霸了郭家给她的陪嫁，她凭啥认了？

    不等江监生说话，不知首饰价值的里长，主动越过这一项，问下面一件：“江兄弟，那些个细软就不说了。这多银子，又是为何？”

    他就这么一问，结果，江监生忽然老泪纵横。

    江慕的记忆中，他爹哭还是他娘死的时候。这会儿见他爹又哭了，便知有大事，连忙跳了起来，道：“好好的，父亲哭个什么劲。”

    江监生废了好大劲，才将情绪缓过来，他望着里长，哑声道：“赵二哥，你可知同我一起流放到辽东的有多少？你不知。国子监两万生源，流放的就三四千之数。往辽东地界的，一气去了小一千。与我同去一个千户所的，准确数字是一百零七位。赵二哥，四年前，特赦令下，你知道又有几人回来吗？”

    里长猜不着，但见江监生这个模样，这个数字，定然很凄惨，但他绝对没想到，会是这么凄惨。

    “一个，只有我一个。”江监生吐了惊人的数字。

    周氏哭得更伤心了，辽东那片地面，死的人真不是一点半点，她若不是死了前头的男人，今日又怎会看着继子继女脸色过活？

    江监生哭着把藏在心中多年的话说了出来：“我自小读书，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进了辽东地界，不必蒙古人动手，我能活下来都是不易。那地方若是容易，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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