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达只在出生前的一百年里感受过父亲的意识,却从来没有亲耳听见过他的声音。
“但精灵从来不是软弱可欺的对象。”长姐背着手,面对着颤抖的她,淡淡地道:
“我们是古精灵王国的异端,却也是他们最强大的后裔分支。”
“我们是这个世界上仅存的所有精灵血脉里,最好战,也最善战的存在……”
“圣精灵。”
长姐神情一肃,转身让开一个身位。
她让出了身后三个被五花大绑的俘虏。
那是三个圆耳朵的、瑟瑟发抖、焦急异常的人类:一个剃着只有中间一圈的头发,活像个公鸡,一个头发上抹着厚厚的油,一个居然还留着光头,都对她们叽里呱啦地讲着人类的语言。
那个公鸡长得很丑,厚油则长得不那么丑,还有光头,长得——天啊,让她作呕。
“埃达,按照传统,”埃达还记得长姐的话,记得那三个人类死命挣扎的表情,记得长姐的嘴边露出冷漠的笑容:“举起你的刀。”
“砍下他们的头颅。”
“完成你的成年礼。”
埃达睁开了眼睛,精灵的超常记忆力,让她对回忆里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
曾经习得熟练,却在依赖异能之后,逐渐生疏的战斗招式,重新回到她的体内。
她握紧手上的弯刀,冲向卡斯兰。
————
他很渴。
喉咙快烧起来了。
同样干涸的舌头摩挲在牙齿上,为他带来异的摩擦感,像是粗布磨在原木上。
他喘息着躺倒在炙热的沙地上,借着大沙丘的遮挡,躲避着那些致命的危险——太阳、狂沙,以及敌人,
他不由得紧了一紧右手上的剑柄:就连他的家传佩剑也蒙上了灰尘和血迹。
好累,好痛。
他活动了一下肿胀发酸的手腕,感受着肩部火辣辣的疼痛,兀自咬牙坚持。
该死,那个灰杂种的链锤上还带着倒刺。
当然,跟他那位实力在超阶以上的旺达队长比起来,他已经很幸运了——队长的一部分脑汁大概还留在那颗链锤头上。
只是可怜了旺达队长那位还在翼堡苦苦等待他的心上人,听闻队长曾经不顾一切地把她从土匪的手里救出来。
可惜了。
他在心底里暗叹一口气。
疼痛再次袭来。
他稍稍松了松身上被烤得火热的甲胄,拉开满是汗渍和血渍的,黏糊糊的衣领。
无论怎么都好,得处理一下伤处——他这么想道。
一个水壶从空中飞来,在他身侧的沙地里跌落,砸出一个凹陷。
他疑惑地转头。
“用这个,连鬣狗都不喝的劣质查卡酒,我从军需官那里贿赂来的,”一条绷带缠着左眼的老兵,随意地靠在沙丘上,用没有缠着绷带的那只手,吃力地掏出打火石,熟练地点燃咬在嘴里的自制卷烟:“只要不喝进嘴里,拿来浇伤口还是不错的。”
“谢谢。”大脑一片空白的他翻了个身,喘息着抓起酒壶,吃力地扭开。
老兵终于点着了嘴里的粗卷烟,他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火石丢掉。
随着一阵烟气飘出,老兵深吸了一口,哼哼着发出快活的呻吟,然后伸出血淋淋的手,一巴掌把烟头捏掉,渗进沙子里掩埋好——对眼睛比秃鹰还毒的斥候而言,哪怕再小的烟气也能引起注意。
“俺们这儿不时兴说这个。”老兵把脸埋进沙堆里,舒服地喷出唯一的一口烟。
他咬紧牙关,看着水壶里映照着阳光的查卡酒,磨了磨干涸破裂的嘴角,强忍住啜饮的冲动,抬头问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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