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尔斯又看了一眼周围的荒凉景象,面对着老态龙钟的希克瑟:“那天的最后,你跟我们说,其实我们当天在课上的所有推测与结论,都是错的。”
王子做了个深呼吸,他向前几步,认真地看着希克瑟的双眼:“我本来以为,你要告诉我们,历史可以有多种解读……但是……”
“第二堂课,尽管我们都做了不少功课,但我能感觉得出来:你对我们的dá àn并不满意。”
希克瑟默默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泰尔斯对他扬起眉毛:“为什么?”
“你心目中的dá àn是什么?”
远处的马车,拉车的驽马发出一阵百无聊赖的嘶鸣。
夜幕之下,佝偻的老人与昂首的少年站在废墟般的角落里,默默相对。
老乌鸦笑了。
“你知道,我本来打算在很久以后,或是结业停课的时候,才来说说这一点,甚至什么都不管,让你们自己去领悟……”
老头的话语微微一滞:“但鉴于你目前……”
泰尔斯依旧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好吧,”希克瑟像是实在受不了孩子烦扰的老爷爷似的,无奈地笑笑:“为什么,为什么我们那天的讨论都是错的……”
“因为时代不同了。”
泰尔斯蹙起眉头。
希克瑟再次把双手合上拐杖,竭力站直佝偻的腰板,轻轻咳嗽一声。
只见老头子突然严肃起来:“先来澄清,泰尔斯,我们当时在做的是这样一件事:分析讨论距我们十几年的往事,推断当时人与事的发展和走向,试图尽可能得出真实有用的、于我们今日而言有借鉴之效的结论……”
泰尔斯微微点头。
可希克瑟话风一转,他的眼里射出少见的锋芒:“但问题是,时间不一样了。”
“时间?”
泰尔斯心头冒出疑惑:“您是说……”
希克瑟举起一只手,按下他的疑问:
“世界,小先生我们的世界是复杂的,多变的。”
似乎是为了节省时间,希克瑟没有再给他打断的机会:
“时间在前行,时代在改变人们也许看到,数千年里,人类的铁蹄铸就了无疆盛世,强大的帝国结束了诸王分治,明神的教会净化了人心诡谲,而汹涌的浪潮掀翻了帝室腐朽,教会的分裂再造了诸神林立,距离我们最近的终结之战,则抵定了今日大局。”
希克瑟的眼神一转:“但很多人同时也会忽视:数千年前,大地上的商人才刚刚习惯了以物易物,农夫们只能靠铁与火来收取作物,而人们甚至还不懂如何驯养信鸦,城邦间的通信只能倚靠信使,许多王国的宫廷今天看来甚至就像野蛮人的集会;”
“数百年前,永世油和沥晶还深藏海底与地下,魔能枪也尚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明神的教诲传布大陆而不可置疑,我们的远航船舶只能祈祷天气顺利,期望着信风带他们到达远方……”
泰尔斯低下头,默默思索着这个世界的历史进程。
希克瑟轻轻地点着拐杖,略略出神。
“但还不止这些,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整个世界的每一部分都在发生着变化,不仅仅是领主们的政治,不仅仅是商人们的钱币,不仅仅是农夫手下的粮产有的变化微小得甚至无法察知乃至难以认识,有的变化连通着其他的事物变化并带来最终结果的改变。”
希克瑟话语认真,眼神严肃,连带着泰尔斯也不知不觉在寒风中直起腰来:
“但正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变化,伴随着历史前进的步伐,却至关重要,让我们这些尝试总结规律,汲取经验,发掘真相,推断因果的人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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