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不算富贵却也殷实,只是此人一心扑在举业上,将家产都败光了,去岁已将永业田都变卖了干净,可惜在省试中折戟沉沙,今年连所居之宅都一并卖了,便有些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意味。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金榜题名就像高悬的明灯,引着天下读书人飞蛾扑火。
蔺知柔物伤其类,不免唏嘘。
看完房子,众人都觉得满意,第二日赵四郎便与赵氏、屋主、牙人和保人一起去县衙立了契书签字画指。
他们母子几人在辗转漂泊、寄人篱下数年之后总算有了个属于自己的小窝。蔺遥不必整日蜗居斗室之中,蔺娴也可以随心所欲地撒欢,他们吃用些什么也可随心,不必担心婆母或是嫂子窥探。
赵氏自打丈夫死了便总是在别人项下取气,先是婆母和叔叔,接着是父亲和兄嫂,她这些年像是活在水底下,如今总算能透口气了。
第一天住进新居,一向认床又醒觉的她一夜无梦酣睡到天光大亮。
待一家人安顿下来,蔺知柔便赶在端午节前一日回了蒋山别墅,这回覆试加上徙居,她离开了小半个月。
今岁入梅晚,山中风和日丽,草木葱茏深碧,已是一派生机勃勃的初夏景象。
蔺知柔和小金刚走到小水潭处,阿铉和宋十郎两人已经快步迎了出来。
两人都换上了夏衣,阿铉也就罢了,宋十郎一身广袖玉色薄绢衣裳随着跑动在风里翻飞,配上一张小白脸,倒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
可惜一开口就变了味“两千贯文,你的那首美人诗咱们都拜读过啦,那诗里的美人可是师父”
蔺知柔心头一跳,这么说师父也看过了
别人不知底细,但蒋山别墅里这些人怕是一见那诗就会联想起柳十四郎。
虽说师父的确很美,但那首诗太过哀怨,还有些不祥的意味。
蔺知柔当时未及多想,也不曾料到考场诗会被师父看见,若是多一时半刻考虑清楚,或许她宁愿选择那首中规中矩的七律。
阿铉见师弟沉默不语,眉头微蹙,以为他是担心师父责怪,便柔声对蔺知柔道“放心,师父才不会计较这些,他见了也夸你呢”
又无可奈何地冲三师弟翻了个白眼“叫你来提行李的,要你多什么嘴”
宋十郎想想两千贯文差点成了自己书僮,如今自己反当了他的役夫,心酸之余又有些可乐。
蔺知柔放下心中乱七八糟的念头,问师兄“师父近来可好”
阿铉点点头“师父还是那样子。”
蔺知柔低头看看碧绿的潭水,无论四季怎么变换,这一泓碧水仍是波澜不兴的深静模样,就和师父差不多。
几人将行李拿去蔺知柔的院子,一进院门,蔺知柔便发现庭院有人整饬过,修竹兰草青翠欲滴,地上不见枯枝败叶。
阿铉道“师父料你快回来,这几日天天让人打扫庭院,开门通风。”
宋十郎上前邀功“前几日我趁着天晴晒书,将你那几卷破书也搬出来晒过了。”
阿铉瞟他一眼“还不是师父说了你才动的晒两卷书也好意思显摆。”
正说着,小金端了盆水走进来,蔺知柔一边听师兄和师弟拌嘴,一边低头撩水洗脸,清冽的山泉水洗去了尘土和倦意,她舒服地呼出一口气,然后从小金手上接过帕子,掖去脸上的水。
冷水激出双颊的红晕,沾湿的额发贴着瓷白的额头,一点水珠沿脸侧滑落,仿佛莲瓣上的露珠,本就十分秀美的颜色越发鲜妍了。
宋十郎不经意瞥见,不由怔了怔,一时间忘了和师兄吵架“两千贯文,你家中可有姊妹”
蔺知柔不知他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但也没打算隐瞒,点点头道“有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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