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老师的意见,然而别说他已经在太后面前承诺三缄其口,就算没有,这种事也不能随便外泄。而葛雍此时问他的话,也很显然不是外泄禁中语,而很有可能是受皇帝之命来问他的。
于是,在最初那极其无奈的沉默之后,他才声音干涩地说:“何至于此?”
“你问我何至于此,我只能回答你,我也不知道。”葛雍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随即低声说道,“也许,在召集那几位山长齐聚京城,皇上要选的就不是皇子师,而是未来的帝师。当然,皇上只有我这一个老师,这次却不一定。一位两位三位甚至更多都有可能。”
“从古至今,当过帝师的人很多,留下名头的却少,有好下场的更少。”
葛雍作为帝师,却毫不讳言古往今来帝师的下场:“纵使宋时王荆公那么大的名头,神宗对他也算是一度言听计从,可两度拜相,两度罢相,最后那结局却也仅仅是没有在元人编撰的宋史上落入奸臣传而已。至于其他的,周公霍光,哪个没当过实质上的帝师?”
张寿并不怪葛雍会举出最后那两个例子,恐怕这位老师当年在给少年天子当帝师的时候,没少经受相应的压力。而他自己心里想到的,却是在另一段时空中大名鼎鼎的张居正。
那位年幼的神宗皇帝曾经口口声声尊奉过的“张先生”,死后的下场何其惨烈?
而葛雍注意到张寿那情绪变化,他就再次叹了一口气道:“说实话,当初皇上把三皇子和四皇子塞到半山堂时,我是压根没想到局势会这样急转直下。哦,朝局倒是挺平稳的,就是从前掐得如同乌眼鸡似的大皇子和二皇子竟然会落马得这么快,这也太出人意料了。”
“如果说从前皇上还不得不硬着头皮从他们两个当中选一个不那么糟糕的,那么在先后出了几次事情,尤其是沧州那档子事一出之后,皇上就已经下定决心,撇开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皇家败类了。所以,三皇子和四皇子都很喜欢你这个老师,你也就凸显了出来。”
张寿此时不知道自己是该荣幸呢,还是该苦笑呢。
要知道,三皇子和四皇子送到他这儿的时候,那还是完全无望东宫的小正太两枚,他也就是把人当成来启蒙的小孩子随便教教,仅此而已。
可是,想到楚宽和朱莹先后对他说过的高宗和世宗故事,什么世宗体弱多病,大权旁落;什么高宗嫡母生母早故,帝师和太宗准备好的那些后备人才被别有用心的大臣清洗架空……想到三皇子如今那一丁点大的年纪,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明白皇帝急着挑名师的心思。
他很想问葛雍一句,皇帝身体怎么样,可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吞了回去。皇帝身体如果不好,那么自然要给三皇子挑名师,以防万一有意外,能够有一个懂应变,通世故的继承者;而皇帝如果身体很好……那么一丁点大的三皇子同样非常有优势!
因为皇帝要是还能活二十年,大皇子二皇子熬不了这么久,三皇子却可以。二十年之后,三皇子不过才二十九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然而,想到那个资质聪颖,腼腆认真,在某些方面坚持到有些固执,而且又爱护弟弟的三皇子,张寿最终轻声说道:“帝师什么的无所谓,但我愿意继续做三皇子的老师。当然,我还是只教他算学。不过,我今天和莹莹去万岁山见到他和四皇子时,还答应了一件事。”
张寿把讲外国史的事提了提,见葛雍满脸古怪地端详着他,那眼神分明是在问,你怎么就知道那么多外国史,他便轻描淡写地笑了笑:“老师,从夏商周到秦汉魏晋南北朝,唐宋元,研修历朝历代这些史料的大家太多了。我年轻资浅,不拿那些异邦历史来讲……”
“我还能讲什么?就我之前半山堂那点浅薄的讲史,也就只能糊弄一下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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