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确有几位比郑氏辈分大的长辈,离开河阳的时候,他们千求万愿郑氏才同意带上他们,因为辈分大的人往往年纪也大,等闲谁愿意在避灾路上带老人呢
没想到,来了宣州还不满一整年,这些人吃饱喝好,栏里有了几头猪院里飞着几只鸡,就忘了是谁千里迢迢带他们离开战乱的中心,到了年节上,竟有了倚老卖老的架势,谁叫韩佸一家人看起来特别好欺负呢
骑在马上,远远看到庄子里三三两两浮动在暗夜里的灯火,背景是墨绿的敬亭山,韩佸觉得自己不介意给那些胆儿肥的人点颜色看看。
韩佸扶着郑氏走进韩家正房的时候,韩愈正拿着一卷书坐在客厅的地茵上,这让韩佸有些意外。
依照韩愈的刻苦程度,这时候他应该已经在书房里燃完了一盏油灯才对。
不过看到韩愈,郑氏脸上的疲惫确实消下去了一些就是了。
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觉,大概就是郑氏眼眸里倦意掩不住的关爱的温暖,就是韩愈入夜后在客厅里形影孑立的等待时的担忧。
韩佸和韩愈很快被各自别郑氏赶到书房去了,韩家现在急需一个进士以便从新走回社会的上层。
韩佸坐在书房里宣十六为他特制的胡椅上,心思慢慢的走远。
本来,韩佸的祖辈们都有官职在身,韩家可以免税免役,但是因为他们离开来老家河阳来到了并不是户籍所在地的宣城居住,就成了寄庄户。
按照唐例,寄庄户也有科举考试的资格,但是不论出身都必须缴足税款。
韩佸在宣十六的食肆、木工坊和造纸坊里都有份例,再加上去年风调雨顺,庄子里的谷粮也颇丰,现下的税收虽然重,但是也不会给韩家庄造成过大的困扰。
唯让韩佸忧心的,是现任宣州刺史的态度。
被郑氏掬在书房里将近半年,韩佸对唐朝的科举制度也算是有所了解。唐朝的科举考试种类繁多,能有个几十种,但是以明经、进士两科最为要紧,“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说的虽然是宋以后的事情了,但唐朝的情况其实也差不了多少,明经易考,中者却很难能做到高位。
韩愈要考的,肯定是进士科无疑了。
进士科又称礼部试,和韩佸印象中三年一考、每次录取百余人不同,礼部试每年春天都举行,也成为春闱,每次录取二十人左右。
每年只取二十与人的礼部试当然不是谁都可以去考的,参加礼部试有两种途径,其一是家中长辈为官恩荫子辈为学馆生员,不过安史之乱以后,国子监荒废已久,并不是个好去处。
其二就是各州推荐应考。
如果是下州,每年才能有一个名额,幸好宣州是上州,每年勉强有三个,可是这三个名额比之州里如砂石一般数量众多的读书人,还是僧多肉少千不获一。
刚来到宣州的时候,郑氏曾派人给现任宣州刺史派过礼单,郑氏和韩氏都是大姓,和谁都能有些弯弯绕的亲戚和情谊在,一般人也就随手收下了,但是没想到这位刺史竟然退了回来。
韩佸虽然知道,按照历史韩愈肯定是能考中进士的,但是还是免不了担心,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看起来光鲜亮丽、名望如日中天的人,大多数都不能像平常人一样平安喜乐的过完一生。
宣十六这个小崽子在韩佸临走前偷偷透露消息给他,说他家阿耶发话了,圣人最近可能会有大动作,宣州也会受到影响也说不定,让韩佸最近少出门惹事儿,年前如果有掉脑袋的事儿更千万不要找他。
韩佸笑着踹了宣十六一脚,和他约好了上巳节一起去城郊的大河里游泳。
这或许是一个转机。
韩佸站起来从身后的小榻底下摸出一个小箱子,轻轻打开露出里面厚厚一沓儿纸稿,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