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温度地响起“陛下记错了,这不是臣的字迹,这是母亲写的。”
他不能称自己的生母为“母后”,因为秦王当年赐死自己的王后时,褫夺了她的所有封号、所有荣誉。
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扶苏一字一句地说“母亲当年写不惯秦国的隶书小篆,一直在练习,所以显得稚嫩,陛下见笑了。”
他俯身下去,跪得更低一点“陛下万年,把这卷简牍赐给臣吧。”
秦王褫夺了王后所有的封号,毁去了她存在过的一切痕迹,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只有这一个小小的“喏”字。
只是看见这个字,就好像看见穿着月白色袍服的女子,长发细腰,唇瓣不着胭脂,是近似透明的水色,笑嘻嘻地摸他的头“喏,我会好好吃饭的,我们扶苏也要好好念书啊。”
早没了。
都没了。
皇帝像是没有听见,从他手里拿回了那卷商君书,重新放回了书案上,转而说道“你这几天去了丞相那,有什么见解”
扶苏垂下眼眸,一板一眼地答道“户籍万不可废”
他方说了一句话,皇帝就打断了他,因为想起了别的更重要的事,眉眼中带着杀戮的快意“我前几天把那些妖言惑众的方士杀了,你留意着那两个逃走的,若是有消息及时上报。”
扶苏沉吟片刻,还是说了“天下初定,远方黔首未集,诸生皆诵法孔子,陛下重刑捆缚儒生,臣恐天下不安。惟愿陛下察之。”
你这件事做错了,你不该这么做。
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凝滞了下来。
原本候在殿门前的内侍不自觉地膝盖一软,惶惶不安地想真不愧是陛下的长公子,这样直白的话也敢说。
殿内忽然传来了利剑出鞘的声音
内侍被吓得胆战心惊,直直地跪了下去,也不敢抬头看,冒了一头冷汗。
皇帝将案前的长剑握在手里,眉眼已经染上了浓重的怒气,修长而苍白的手指虚虚按在剑上,剑身鸣颤,他的眸光也逐渐爬上来熟悉的嗜血锋芒。
“你为你母亲不平。”皇帝陈述道“你刚才来的时候,见到了不该见的人。”
“没什么不该见的。”公子扶苏说“臣坦坦荡荡。”
皇帝握着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锐利的剑锋,下一刻,那月色一样的剑刃就横在了他脖颈间,冰凉的温度隔着锦缎刺进来“该不该见不是你说了算。”
扶苏低眉“臣只是嫉妒她。”
“嫉妒她她一个卑贱之人有什么可嫉妒的”
“嫉妒她能活着。”
公子扶苏脖颈前的剑锋更近了一点,但他没什么反应,甚至不抬头去和皇帝对视。
他得知自己母亲死讯的时候也是这样,一颗眼泪都不掉,就这么恶狠狠地跪在皇帝面前,好像错的人是皇帝一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们娘俩儿是来索寡人命的吧”皇帝气结,手一扬,把长剑丢到公子扶苏面前,低低地吼道“来啊捡起来给寡人来一下啊”
公子扶苏伏地跪拜“臣有罪。”
始皇陛下被自己的长子气得背过身去,半天说不出话来,想把案上的东西都掀在他面前,又心疼刚翻出来的那卷商君书。
“陛下,臣先告退了。”公子扶苏见他半晌不说话,告了声罪,就打算退出去。
“回来”始皇陛下立刻转过身来,喝道“给我跪下”
公子扶苏又顺从地重新跪下下来。
皇帝瞪了他好一会儿,警告道“你不要给我天天去搞儒家那一套,我大秦男儿以武立国、以法立国,你那一套软绵绵的东西给我收着听见没有”
公子扶苏恭敬地答应“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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