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舅舅郝满堂净身出户,重新背起旧行囊出发,虽然不知道前程在哪里,但穆婴却觉得挺开心。
行囊还是原来的行囊,两年多的寄宿时光,除了让行囊多了些发霉的味道,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在里面。
但舅舅郝满堂却是故土难离。
走出家门的一刹那,扶着苍老斑驳的门柱,想着就此离开囊括了半辈子酸甜苦辣的老窝,从此一别两宽,舅舅郝满堂的眼里还是蓄满了浑浊的老泪。
穆婴有些许体味舅舅的心情,但却没有舅舅的留恋。在这个地方,唯一让她感到温暖的就是舅舅郝满堂。如今舅舅和她同行而往,那她还有什么放不下呢?——从此,无耻的登徒子朱大壮,让人郁闷的未婚夫郝粮仓,还有丑陋粗鄙的前舅妈樊桃花,善良却没有主见的表弟郝粮囤,调皮却不可爱的郝粮瓮……一切好的坏的,让人讨厌的还是让人可惜的……一切的一切,如今都离她随风而去,就像倏忽而逝的时光,就此别过,再无重逢的可能!
穆婴以为舅舅郝满堂会继续带着自己远离城镇,到一些偏僻落后的山村角落里,给那些伤心无望的落魄人算命看相,盘点过去,指点未来。以此来换取维系舅甥二人生活所需的点滴碎银。
“穆婴,这次咱们要改变路线,不能再去那些落后闭塞的穷地方,咱们要从农村走向城镇,舅舅带你到富裕文明的地方去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郝满堂一上路,就给穆婴确定了这次外出的大方向。
“为什么呀舅舅?你不是说越贫困的地方,人们越愚钝,越会把不可能实现的一切寄希望于算卦看命这些虚幻的东西吗?城市里读书人多,他们不会相信咱们说的那些虚头巴脑的旁门左道吧?”
“咦!话可不能这样乱说!”
郝满堂显然不同意外甥女对自己半生行走江湖的执业道具说三道四,他宁肯认为那是穆婴的急不择口的口误。但他还是忍不住立刻纠正穆婴的口误,
“小丫头,可不敢胡说咱们算卦看相是旁门左道的东西,那叫手艺,是七十二行中的一行,是咱们吃饭糊口的家伙什。咱们可是有祖师爷的,入门规矩可严哩,人品不行智商不行的还不许入门呢。”
穆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算卦既是舅舅赖以聊生的工具,也是他引以为豪的手艺,任何人对算卦措辞的不尊,舅舅就会看的比对自己不尊还难以接受。
“舅舅,对不起,穆婴不是故意这样说的。其实这次出来,我一直希望舅舅能把算卦的秘诀教给我,我去算卦挣钱,以后就由我养活和孝顺舅舅。舅舅从此就可以乐享晚年了!”
穆婴一心想哄舅舅郝满堂高兴,可是说话到最后,突然又想起舅舅的病情来,心情不禁沉重了。
郝满堂知道穆婴的心思,他伸出手来,摸了摸穆婴的头,叹了一口气:
“好孩子,你心地善良,将来一定能有好造化。其实应该是舅舅感谢你的,你刚才那几句话,让舅舅听得心里暖呵呵的,比我的亲儿子对我都好!”
穆婴把头抵在舅舅胳膊上,有点撒娇地在舅舅衣袖上蹭来蹭去。她现在就算是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了,哥哥姐姐们离得远,而且生死不知,眼前舅舅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穆婴是多么希望可以和舅舅相依为命地继续生活下去呀。可是,狠心的老天爷为什么又让舅舅得了重病呢?而且不久以后还要永远地离开她!到那个时候,穆婴无依无靠,该有多么可怜哪!
穆婴的眼泪涌上来。但她立刻又意识到自己的哭泣可能会勾起舅舅的伤心事。于是一阵唏嘘后,聪明的穆婴马上改变了话题:
“舅舅,你当初不是说算卦要到穷地方才能挣多钱吗?为什么咱们这次要改道去济南城里呢?那里是大省府啊!不好挣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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