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羞耻。
他跟着谢瞻顾走出树林,来到视野开阔的位置,并肩眺望周遭的风景。
山风拂面,吹乱了他们的头发。
耳边环绕着风声、鸟声、树叶沙沙声……大自然的声音有种神奇的魔力,可以安抚一切不好的情绪。
贺池偏头看着谢瞻顾的侧脸,问出心里的疑惑:“你为什么要把小吉埋在这里?”
谢瞻顾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迎着风说:“我去年看过一部电影,里面有段台词,大致意思是说,一条狗死后,如果主人把它埋在高高的山顶上,就没有人会践踏它的坟墓,那么这条狗来世就有机会投胎成人。[注2]”
说完自己都觉得荒谬,谢瞻顾莞尔一笑,接着说:“虽然我并不相信什么今生来世,但我还是这么做了,大概是想求一点心理安慰吧。”
贺池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说:“如果我死了,也想被埋在高高的山顶上。”
谢瞻顾抬手就照他背上拍了一巴掌:“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屁孩说什么死不死的。走吧,下山,好像快下雨了。”
下到半山腰,酝酿了一上午的雨终于从天而降,顷刻之间就把谢瞻顾和贺池浇成了落汤鸡。
雨水让石阶变得很滑,谢瞻顾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虽然不幸崴了脚,但好在没伤到尾椎。贺池扶着他到旁边的树林里躲雨,谢瞻顾单脚站着,一手搭着贺池的肩当支柱。
谢瞻顾往后捋了把头发,说:“后备箱里就有把伞,可惜忘拿了。”
贺池垂眼看他的脚:“疼吗?”
“还行,”谢瞻顾说,“我不怕疼。”
贺池不置可否。那天晚上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下了大概二三十分钟,从瓢泼大雨变成了蒙蒙细雨。
“走吧,”谢瞻顾说,“趁雨小。”
贺池说:“我背你。”
谢瞻顾不由失笑:“知道我多少斤吗你就敢口出狂言?压断你的腰信不信?”
“不信,”贺池说,“试试吧。”
说着,他上前一步,屈腿弓腰,不容拒绝地说:“上来。”
谢瞻顾“嘿”了一声,趴上贺池的背,说:“待会儿你可别哭着求我下来。”
贺池用手勾住他的腿,直起了腰。
谢瞻顾让他等一下,抬手折了一根树枝,当伞用。
贺池背着他走上山道,拾级而下,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谢瞻顾的前胸贴着贺池的后背,隔着两层湿衣服,两个人的体温互相传递交融,滋生出淡淡的尴尬与暧昧。
谢瞻顾忽然想起来,贺观南也曾这样背过他。
当时他们在做什么来着?好像是在逛动物园吧,他看到小朋友被爸爸驮在肩上,就用羡慕的口吻对贺观南说,他从来没被人这么背过。于是,不顾他的拒绝,贺观南把他背了起来。
他记得贺观南背着他走了好久,动物园里人潮汹涌,他把脸埋在贺观南的脖子里躲避路人的视线,鼻端一直萦绕着贺观南身上那种沉香混合烟草的特殊味道。
十年后,他又被贺观南的儿子背在了背上,就像某种轮回,感觉很奇妙。
谢瞻顾左手拿着铁锹,右手举着树枝给他们俩挡雨。
当贺池的呼吸声开始变得粗重,谢瞻顾说:“放我下来吧。”
贺池没放:“就快到了。”
山脚确实已经近在眼前,雨也完全停了,谢瞻顾扔了树枝,给贺池减轻一点点负担。
贺池一直从半山腰把谢瞻顾背到了车上。
“腰疼不疼?”谢瞻顾问。
“还好。”贺池面色平淡。
谢瞻顾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句“好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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